如果您还没有登录请点击:【登录】,如果您还不是本站会员请点击:【注册】成为本站会员!

见到人家找上门来,郭止规就知道这事儿好不了,忍不住头疼欲裂。

县里接到了沽河渡口发生的刺杀事件之后,郭止规就忍不住对这位小冯修撰充满了怨气,你一个永平府知府,跑到顺天府境内来搞事儿,这不是故意折腾人么?

他当然知道冯紫英是为流民而来,但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这等流民之事,安排一二官吏来沿途打探一下也就算是尽到心意了,朝廷何曾要求有品轶的官员都要深入到境外去嘘寒问暖了么?这除了演戏作秀,还能是什么?

但人家在自己辖区内出了事儿却是不争的事实,若非刑房的人勘探了现场确认了一名刺客当场身亡,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演苦肉计了。

“冯大人啊,真是不好意思,在玉田出了这等事情能个,这个知县委实则无庞大,你放心,我已经安排所有人下去,立即进行调查,定要给你一个交待!”

心里怨气极大,但是郭止规也知道表面文章还是做够的,这等刺杀官员的事情势必要惊动龙禁尉和刑部,已经不是县里边能压得下的事情了。

可表面上郭止规还得要一副痛心模样,否则不好对对方交待。

“郭大人,说实话,我这伤并不重,但是我却很担心另外一桩事儿,担心在这玉田……”冯紫英满脸担忧和焦虑。

“什么事情?”一听冯紫英说他伤不重,郭止规心里略稳,但又听到对方提到玉田,郭止规心里又是一激灵。

他是最怕事儿的,可偏偏这流民南线又必经玉田,而且在玉田境内还很长,这条道上本身就经历了蒙古人袭扰,治安不靖,贼匪丛生,这流民一来,更是平添了几分混乱。

越是怕事儿,就越是来事儿。

能够从这位小冯修撰嘴里出来的事情,绝对就不是什么小事儿好事儿。

“根据我手下人的调查,此番刺杀很大可能性和我来这边查看流民有关。”冯紫英开门见山。

“冯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流民刺杀?”郭止规根本不相信这等言语,若是流民都有这般水准,能和专业护卫打个不相上下,还有弓弩袭击,这岂不是成了反贼叛匪了?

“那倒不是,但是我此番前来是查探流民,因为我们永平府在调查一起白莲教匪秘密传教事件中便牵扯到这一回的流民东迁,根据我们抓获的教匪交待,他们本身就在顺天府这边有些接应,另外他们想要利用这一次流民东迁,沿途裹挟和拉拢更多的民众,所以就目前流民的行进速度,怕是一个月都未必能完全抵达永平,加之玉田这边准备不足,我在渡口和县城歇脚点便听到了许多流民的怨言,甚至还有些官吏在其中上下其手,放贷、买奴甚至欺辱妇女,这就像火星子,若是被那等教匪所利用,……”

郭止规吃了一惊,有些心虚地悄悄查看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变化。

顺天府这边诸州县那个地方没有白莲教传播?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等白莲教徒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大异常,但是谁都知道这就是一个危险极大的麻烦,但是如果要严厉查禁,却是棘手得紧。

一来这些人隐藏极深,不容易坐实;二来许多也和地方士绅颇有瓜葛,牵藤动瓜;三来真的要捅烂了,一下子炸开来,最终挨板子的还是自己,谁都知道别家地头上一样有,谁都不希望这脓点破裂在自己这里开花。

所以现在大家都是尽可能的压制遏制这种事情发生,严厉警告地方士绅要求他们防止白莲教的传播,但是究竟有多少效果,官府自己心里都没底儿。

没想到这个外来者却一下子掀开了这层盖子,好在对方也没有讳言他们永平府也有白莲教,而且还是和这边有勾连,只是这永平府如何能和顺天府这边比?一个芝麻大的事儿都可能引起朝廷的关注,若是被朝廷那边知晓白莲教在玉田境内谋刺朝廷命官,那这把火就有可能从玉田烧起来了,那自己还能落得个好?

内心惶急无比,但郭止规却又不敢直接挑开,如何把这桩麻烦事儿压下去,甚至是转移出去,这才是当务之急。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可不是送客,而是着急之下的下意识动作,郭止规立即醒悟过来,又放下茶盅,干咳了一声:“冯大人,这边情况线索……”

“绝无差错,若是郭大人需要,我可以立即安排人让府衙那边送来,也请郭大人……”

冯紫英干净利索的接上话也让郭止规心里更加绝望着急,看样子这不是在虚言恫吓自己了,如之奈何?

“冯大人,不如这样,请予我稍许了解查探一下,定会有一个妥善之策。”

……

等到那位幕僚告辞离开,冯紫英和吴耀青脸上都露出满意之色,妥了。

这位郭大人虽然迂腐迟钝,但是对于自己乌纱帽却是格外看重的,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和严重性,便在果断送客一番计较,之后,便派来了幕僚和冯紫英这边商计。

结果就是基本上就按照了冯紫英提出的要求,立即安排人手提供必要物资,同时极大力度催促这些流民上路前行,但同样也要求冯紫英不能把他被刺杀一事无限上纲上线往白莲教身上攀附,那样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大人,那现在……”

“立即回永平,我一天都不想在顺天府这片土地上呆了,我都无法想象顺天府的这些县里官员们做事就这般无能暗弱,我给他们提醒,换来的居然是求我不要戳破,这……”

满意至极的冯紫英也还是有些深深的愤怒和忧虑,看看这些官员们的表现就能知道他们在日常行政中的表现有多么糟糕,出了问题不是想办法解决问题,而是首先如何掩盖问题推诿问题,能拿得出手的最精湛的一招就是拖。

有问题不怕,只要能够拖到下一任来接手,那就不关自己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在顺天府的这些官员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像丰润知县刘思诲那等已经算是十分优异的了,虽然在冯紫英心目中也顶多就是一个合格,放在现代,这等官员分分钟被人曝光渎职失职查办。

这个时代的官员,尤其是地方上执掌一方的知府、知县这一类官员很多虽然是进士举人出身,但是对时务处理能力却十分低下,或者本身心态上就对这种时务的处理不屑一顾,认为那是副手、幕僚或者吏员做的事情,而他们只需要高高在上发号施令就行了。

而具体做得如何,能不能做好,甚至会产生什么后果,根本就没有进行过科学和详细的评判,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要么一团糟,要么太阿倒持,被下边官员、幕僚甚至胥吏所操纵。

虽然对这种情形早就有心理准备,也在永平府见识过类似情形,但是毫无疑问顺天府的状况比永平府更糟糕。

永平府的官员和地方士绅勾结情况更严重,贪腐情形更甚,但是在能力方面却要明显胜过顺天府这边,哪怕是像朱志仁这样老迈的官员,其思维是清晰的,而且处置问题上也能把握到要害,该放权时也敢于放权。

在冯紫英对这个时代官员的评比打分中,朱志仁起码算合格,但像郭止规这样的,就典型属于当和尚连钟都撞不响,甚至不愿意撞的了。

冯紫英也的确不愿意在顺天府这边呆了,在没有查明袭击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之前,他还真的有点儿怕了。

自己这美好的一生才刚刚开始,就遭遇这种危险,甚至可以说生命就在那一瞬间险些被定格,这可不是演戏,是真正的刺杀,和在甘州在扬州时所面临的那种危险截然不同,甘州那是自己过于托大,而扬州那明显是一种警示威吓,但这一次就是人家真的想要结果自己性命了。

看着尤二姐和金钏儿、香菱都是眼泪汪汪的围着自己,冯紫英内心也还是有一些满足感的,起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牵挂的人和牵挂自己的人,这种感觉既幸福,也充满了压力。

获得幸福感满足感越大,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就更大,自己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依赖于自己而生的人,林林总总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了。

除了自己的家人外,包括像汪文言、吴耀青这些人他们现在都是依托自己为中心,一旦自己命丧,整个体系恐怕就会崩溃。

而沈宜修肚子里还有自己未出身的孩子,像金钏儿、香菱这些早已经被自己收房的丫头,像尤二姐、尤三姐这等侍妾,她们将来的命运都一样会遭遇危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现代流行的那句话一样,你一死,别人就要睡你的女人,打你的孩子,作为穿越者,他可不愿意见到如此悲催的一幕,那太可悲,也太可笑。

biquge42.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