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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时,克劳迪娅依旧沉浸在重回自由后的第一个睡眠。虽然呼吸十分平稳,然而这副皮囊下,幽暗深邃的精神内部正酝酿着一出好戏,而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空旷的精神空间内,突然回荡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逐渐散去,束着一头长发的灰肤男人缓缓从现身在空间的边缘。居阳兴挠了挠头,望着望不到边的空旷空间,长长出了一口浊气。

“真是的,枉我在这姑娘的记忆空间里绕了半个时辰,没想到去精神空间的路近在眼前。”居阳兴嘟囔着嘴,顺手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不过我这也第一次见识别人的精神空间,这要换常人,哪有那个能力见识自个儿的记忆,自个儿的精神呢。。”

“啧,不过这精神的空间确实够大,起码比起记忆来说大了那么几分。”

居阳兴叹了口气,正要迈步查看一番,耳边却陡然出现了一阵低沉的沙沙声。居阳兴趁势停了脚步,那沙沙声却不停下,还在快速接近自己。

“该不会是那小姑娘?叫什么‘克劳迪娅’的来着?”

居阳兴突然心生一计,顺着声音的起伏,他闭上眼睛,借由内心驱动着意识。食指的戒指冒着微弱的银光,要是再仔细听上一听,也许还能听见戒指微弱的低吟。

沙沙声突然停住了。声音停止的瞬间,居阳兴的身子突然向后倒去,一股莫名的力量击中了他的腹部。那力量缓缓现出原形,从一片混沌间生出了一名米色长发的女孩。见得来者仰天倒下,女孩顾不及站稳脚跟,迈开双腿擒向来人。

来人突然抬起了右手,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只等女孩刚刚迈出了第一步,地上却突然生出了无数银色铁链,团团缠住了那女孩。女孩立足未稳,俯面直直摔倒在地,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样,小姑娘。我这招‘捆仙索’效果如何?”居阳兴捂着腹部强忍疼痛缓缓坐起,看样子吃了那一下可不好受,“藏也要藏得好些,像你刚才那样子,不过是自损八百罢了。”强撑着站起身,居阳兴又俯下身子打量着女孩。

伸手轻轻拨开刘海,迎面对上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棕色眼睛。眼睛的主人也迎面对上了来者的视线,一双瞳孔突然放大了几分,像是看见了不可预料的东西。她的头低沉了下去,重重磕在了空间空旷的地面。磕碰声停歇的瞬间,居阳兴的耳边突然闯进了几声啜泣。

“啊,真是,你怎么给我搞的这一出。”居阳兴懊恼地喊出声来,“女孩子家家的哭声,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轻声叹了叹气,正要伸手为女孩拭去泪水。

“嘿,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你居阳兴最看不得女人流泪。”

伸出一半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他大概知道了个大概。响指声后,耳听得铁链消散的声音,居阳兴头也不回地猛地一挥,大手狠狠地敲打在来者的头颅,让她吃了一记爆栗。

“好痛!——你干什么敲我的头?”身后是女孩痛苦的惊叫。

“果然是女孩子家家。”居阳兴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到头来,连自己的近况都不关心,反倒对这些鸡毛蒜皮纠缠不清。将来恐难成大业啊。”

“你这鸠占鹊巢的家伙还好意思在这儿抱怨?”女孩,应该叫克劳迪娅的身形从居阳兴身边出现,眼里噙着泪水,“我原本应该被处死的,却不成想,中间出了你这么个定数,稀里糊涂地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说话态度了?克劳迪娅大小姐?”

“这是两码事!”克劳迪娅提着裙角,微微行了一个屈膝礼,“对于您救了我的性命,我欠了您天大的人情。但是,”克劳迪娅向前一步,大有咄咄逼人之势,“可您占了我的身体,让我只能彻夜游荡在这虚无的空间逐渐糜烂!让我还不如去寻我的母亲呢!”

“得了便宜不卖乖。”居阳兴冷哼一声,响指声落,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相片,“要不是我,你还能够凭你这风中残烛般的精神,仗着剩余的力气与我骂架?少了我那招‘遁移术’,你我今天怕是要死在那个老东西手里。”

“老东西?谁?卢修斯吗?还是兹雷?”

“兹雷?”居阳兴突然笑出声来,“你是说那个穿着紫袍的老家伙?那家伙学艺不精,还想着了结我的性命,被我一记扎破了一只眼睛,现在估计是在哪个地方苟延残喘呢……你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居阳兴突然瞥见克劳迪娅神情肃穆,对着虚空的一角长长一躬。鞠躬礼毕,克劳迪娅又对着自己又是一躬,看这神情,恐怕并非儿戏。“稍微出了一点事情。请您不要介意。”克劳迪娅仍旧一副肃穆神情。

居阳兴虽说不解,这回也并不出言不逊,只是一声轻叹,又道:“至于那个卢修斯,恐怕不容小觑。那家伙不只是一见面就瞧出了我的本身,还……还拥有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魔法’。现在侥幸被佩洛德大少收留,算是捡了一条命啊……”

“什……”克劳迪娅一听这话,登时大惊,片刻间竟忘了言语,愣在原地。直到耳边居阳兴轻咳一声,克劳迪娅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不知觉间,耳听她声音颤抖,半天凑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啊……太好了,太好了,佩洛德哥哥还活着。”

直到这时,居阳兴才算是稍微看见了这位大小姐的其中一面。“唉,到底是一家子,性格天差地别,骨子里都是一副德性。”他取出相片,在克劳迪娅跟前一阵晃动,这才把她的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

“刚才还没问完呢。我问你,这个老头,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居阳兴手指着相片其中卢修斯的位置,“虽然我在大少那儿问过一遍,可我还是得听听你的答案。”

克劳迪娅的视线一阵颤动,死死地盯着卢修斯身旁那位华贵的女性。好长一段时间,她的视线才从相片离开,只是冷冷地回应:

“我不会承认他的,杀害我母亲的这个卢修斯,我绝不会承认他是我父亲的。”

没等“父亲”一词脱口而出,居阳兴的脑中突然闪过了几幅画面。其中一副画面,正是那华贵女性被绑缚在火刑架前的最后一幕,兹雷手持火把,跃跃欲试地准备宣判死亡。

“我也是。希望我们殊途同归。”居阳兴微微笑着,那笑容仿佛有无限的魔力,“既然我们目的一致,也许我们该好好谈谈合作的问题了。”

“合作?和你这个霸占我身体的天外来客?”

“您还有其他选择吗?大小姐?”

……

上午九时三十分。中野王国国立医院。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白大褂目睹着紫袍老人缓缓推出了手术室。经过两三个小时的紧急救助,恩卢西亚·兹雷,这名现任的王都治安长官总算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代价仅仅只有一只眼睛。

他躲到转角,点起了一根卷烟,嘴里缓缓吐出了灰白色的烟雾。虽然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要让这名不可一世的治安长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一时间竟想象不出来什么东西能造出这么大规模的伤势。

一本书的名字突然闪过了白大褂的脑中。《魔神》?“不对,我为什么会想起来这本书,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经常阅读的史前传说吗?什么‘魔法’啊,什么‘天使与恶魔’啊,年少的我可并没有怎么细想。”

“而且刚才巴西尔说的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来头?”白大褂思索了好一会,思绪却不断在那本《魔神》上打转。“该不会……那扉页上的预言是真的?等等……我想想……‘我,我的……’”

“‘我的生命还未耗尽,总有一天,我会大驾光临,重回人间。’”

白大褂突然吓了一跳,整个人就差没摔倒了。他打量了一番来者,惊喜的情绪不由得充斥了整个内心。

“三哥!”白大褂轻咳了几声,算是纠正了刚才的话语,“里昂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名为里昂的来人伸手连连拍着白大褂的肩膀,另一只手提着一捆包扎整齐的书籍在白大褂眼前晃悠。“什么叫把我吹来了,我拿了书去图书馆路上,顺便过来拿药补贴身子。”

“是嘛?”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为了给你说些事情,亲自来医院找你吗?”里昂笑了笑,却揽住白大褂的肩膀,低声在耳边耳语道:“我说,凯德尼斯,这……这我们的兹雷先生,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谁?”凯德尼斯突然一惊。

“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里昂一脸坏笑地耳语着,“我说那个老家伙怎么今天不来我这儿闹呢,原来吃了这么重的伤,我那儿怕是要清净一阵了。”

“清净一阵不好么?非得让他在你那儿横行霸道?”

“哼!他要是不来我这儿做客,我还少了一个渠道去打听老头的事情呢。”里昂长长叹了口气,看起来十分失落。凯德尼斯正要接话,胸前却被人猛地一拍,低头望去,却是一张包装得很是精致的信函。

“老头不知道发了什么癫疯,要把我们兄弟几个全叫到庄园去,”里昂眼见得凯德尼斯正要拆开信函,连忙合住了他的双手,“用不着拆了,这份我今儿早上从信箱里翻到的,你那份估计也有人往家里送了吧。”

“这……”

“我只是给你说一声,免得你忙着救死扶伤,坏了老头的事儿。”里昂取回信函,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转角处了。凯德尼斯叹了口气,丢下了抽尽的烟头,又取了一根吞云吐雾。看着烟雾腾空散去,凯德尼斯同样思绪万千。

“这一桩桩的,都叫个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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