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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顾氏、河东裴氏、清河崔氏,乃大魏三世家。

世家之间存在一个有趣的规律,比对方更清楚对方的秘闻。而且,为了打消大魏皇帝的疑虑,世家绝对不联盟。

顾绍璋、裴元卿、崔远山,正是三世家的家主。

“二十年前,顾家钱氏诞下双生子,被视为不祥之兆。顾绍琰为兄长,哭声嘹亮,顾绍璋为弟弟,身子病弱。钱氏怜惜顾绍璋,偷偷地委托嫁到春衫堂的小姑子抚养他,而顾绍琰作为嫡长子留在顾家。或许是双生子的不详之兆应验了,顾先家主暴毙,将顾绍琰托付给三位叔父。”崔远山抿了一口司马嫱抱着的热茶,笑意颇浓,犹如浸润在寒兰酒的月光,晕开了清清冷冷的花香。

“顾二郎城府深沉,觊觎家主之位。顾三郎贪恋美色,垂涎钱氏美色。顾四郎游手好闲,惦记顾家财产。三位叔父明面上精心养育顾绍琰,又是聘请大儒教授他识文断字,又是邀请师父传授他武功路数,实际上当着顾绍琰的面轮流羞辱钱氏,并且从未透露顾绍琰的任何信息。钱氏想向小姑子求救,又唯恐暴露了顾绍琰的身世,只能默默地忍受,等到顾绍琰长大成人。可惜,顾四郎欠下一万两黄金赌债,已经等不及了。他与顾二郎、顾三郎合谋,毒杀顾绍琰,嫁祸给钱氏,因为钱氏怀上他们的孽种。钱氏知晓顾绍琰的尸体被投入锦江,悲痛欲绝,也自尽。顾二郎、顾三郎、顾四郎并未对外公布顾绍琰的死讯,一个霸占七宝楼,一个流连风月场所,一个没日没夜地赌博,最后互相残杀,只剩下顾二郎。”裴元卿点了点空着的越州玉碗,沉声道。

“母亲临死前,悄悄地寄了血书给小姑姑。小姑姑搜罗了顾二郎、顾三郎、顾四郎的罪证,带着我上了顾氏祠堂。我那时年少,嫉恶如仇,哭红着眼睛想亲手解决顾二郎。结果,小姑姑劝慰我,绍璋,你以后就是家主了,不应沾染杀死叔父的污名,所以由我来承担一切。小姑姑交给我春衫堂,然后将三位叔父的妻儿屠戮了彻底,遗留一个干干净净的益州顾氏。”两个顾绍璋竟是同时流露出陷入回忆之中的悲痛表情,语调也透着无穷无尽的寂寥。

“你们还要演戏吗?”裴元卿抚了抚额头。

“两个…顾哥哥…奴奴…喜欢。”司马嫱笑靥如花。

“其中一个,联合南蛮人,策划了昨晚出现的泰坦巨蟒,你还喜欢呀。”裴元卿伸出食指,轻点司马嫱的小额头,尔后灵光乍现,审视着两个顾绍璋,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篝火盛会上,泰坦巨蟒杀的第一个人是察罕不花。

在整个陇右道,背地里暗搓搓想拧断察罕不花的脖子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况且,察罕不花差点蹂躏了奴奴。

真顾绍璋比假顾绍璋更有杀死察罕不花的动机。

真顾绍璋比假顾绍璋更加相信,他裴元卿会拼尽性命地与泰坦巨蟒,将伤亡数量降低到最小化,最后宁死也要保住奴奴。

可是,裴元卿宁愿承认,泰坦巨蟒与真顾绍璋无关。

“敬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命丧泰坦巨蟒,阿嫱就会二嫁。而长公主殿下必定在我和顾绍璋之间选择一个。”崔远山冷笑道。

“崔远山,给老子闭嘴!”裴元卿摔门而出,怒道。

崔远山的意思很明显,要么是真顾绍璋放出泰坦巨蟒,要么是真顾绍璋推波助澜了此事,总之不可能脱掉干系。

裴元卿感到心烦意燥,准备翻身上马。

结果,司马嫱吭哧吭哧爬上他的大腿。

“卿卿…奴奴…不会…二嫁,奴奴…要给…卿卿…生宝宝。”司马嫱转动着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娇娇软软地道,小模样格外认真。

裴元卿听后,仰天大笑,捞起司马嫱,策马奔腾。

他知道,他可以属于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建军功。他知道,他也可以属于民间,上山打猎,下河捉鱼,无拘无束。但是,他更知道,他厌恶朝堂上无休无止的权斗,却不得不被河东裴氏家主这份责任而束缚住双手双脚。

因此,他常常用骑快马来消减不愉快的事情。

以前是一个人,现在多了小傻子,好像有点温馨。

可惜,骑快马就像一剂麻沸散,只能暂时麻痹他的感官。折返回到萧府,尚未看到令他头痛的真假顾绍璋,就瞧见阿坤那张哭丧的脸。

“小卫、小霍出事了?”裴元卿问道,语气泄露一丝颤抖。

“越过宗马海峡时,赶上冰川,不慎撞破船头。救生小船不多,一般按照规矩让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其余人自生自灭,不慎溺死就是冻死。”阿坤哽咽道。

裴元卿听后,沉默不语,直至被司马嫱捏了掌心。

晚膳时分,又是两个顾绍璋下厨做的地道益州菜。宫保鸡丁、水煮肉片、麻婆豆腐、板栗烧鸡、毛血旺、酸菜鱼、东坡肘、荤豆花……

“敬臣,第二批正山小种也出事了,恐怕第三批茶叶镖无人接手。”崔远山冷声道,有些琢磨不透坐镇西戎的那位高人的计谋。

频频插手茶叶镖,崔远山当他是挑衅,顺便掐断线索。派出一个假顾绍璋,崔远山也当他是膈应裴元卿与顾绍璋的兄弟情深。可是,诸多动作,不能伤及大魏根本,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略显幼稚。

“那就利用会友镖局给出的赔偿金,向天下镖局招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王倒要看看,西戎还能使出什么花招。”裴元卿恼道。

“敬臣,西戎可能针对的是我们三个人。”顾绍璋低声道,尔后从透雕花鸟斋戒香囊取出玉瓶子,倒了一颗白色药丸,摊开手掌,继续道:“阿兄,你要是想回家,我可以相让春衫堂。春衫堂第一位堂主乃前朝楚熙帝,曾经坐过轮椅,还有双目失明。”

“阿弟,你很聪明,但是未必幸运,因为你我是孪生兄弟,你在算计什么,我都一清二楚。”顾绍琰收了白色药丸,告辞之前,向裴元卿投去充满悲悯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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