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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片青纱帐里挨到夜深人静,趁着夜色来到附近一户地下党员的家里。

地下党员姓陈,是商志英最可靠的同志。沉稳干练的商志英时刻不忘给自己和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党组织留后路,暴动前,他特意找到这户人家,告诉这位同志在暴动的时候千万不要出头,要沉住气,因为革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功的,要做长期的打算。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远虑这么快就应验了。

略懂医道的这家男主人——商志英的同志为他的伤臂做了简单的消毒与包扎。

昏暗的灯光下,商志英狼吞虎咽喝着小米饭,喝下三大碗小米饭后,陈同志谈起了这几天的事情。

他告诉商志英,一切像商志英提前预料的差不多。在农村,参加暴动的佃户、雇农们在攻打民团和警察分局时因为缺少军事指挥员遭受了惨重的失败。现在民团和警察以及从河阳县调来的保安队正在挨家挨户对这些参与暴动的人进行抓捕。

“留在岩岭的同志们怎么样了?”商志英急急地问,哪里有一百多个赤卫队员啊!

陈同志放声大哭:“完了,全完了!不知是谁走漏消息,郑屠在他的老家唱了空城计,本来想佯攻牵扯郑屠的精力,结果一百多个人顺利进入郑屠的城堡,却被包了肉包子,一个人也没有逃出来。”

商志英泪流满面,仰天痛哭:“十年之功,十年之功啊!”

两个人唏嘘一阵之后,这个地下党员问商志英:“商书记,怎们以后怎么办啊?”商志英坚定地表示:“我商志英生是党的人,死是党的鬼。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不会离开平原县,我要继续积蓄力量准备东山再起。”

在这位同志家住了十二天后,商志英说什么也要离开这里去跑马山与他的侥幸逃生的队员们汇合。这个地下党员苦苦相劝他不要去冒这个险,因为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其中的变化谁也不知道。

“商书记啊,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是我们龙吟河两岸所有同志的希望,您要是出了意外,我们就彻底完了,党辛辛苦苦洒下的火种将不复存在,三思啊,商书记!”

商志英则坚持要去跑马山找他的部下,他说现在所逃出来的人每一个都是精英,都是革命的火种,唯有他们才是东山再起的力量所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后他对这位同志说。

跑马山是一座历史名山。

当年晋侯曾经率领着中原诸侯在此讨伐荒淫无道的齐侯,两军对垒,齐侯大败而逃,晋军主将穷追不舍,在山里骑着马整整追了齐侯一天。齐侯无路可逃,最后在换马岩这座山峰下,随同的一位将军同他交换了战马与衣服,冒充齐侯被俘,齐侯才逃脱了被俘的噩运。换马岩是整个跑马山的主峰,它位于王集县境内,跑马山赤卫队的指挥部就设在半山腰。

商志英一夜的功夫走了七十多里路,于拂晓时分到达换马岩下。

望着高耸入云的换马岩,商志英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短短的十几天里,一切好像在梦中。

商志英多么盼望这就是一场梦啊!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的音容笑貌时时在脑海中闪现,而今山还是跑马山,人已经无处可寻了!逃出重围的那不到三十个人如今还能剩下几个呢?

商志英步履沉重地往山上走着,足足走了一个钟头他才远远望见半山腰上那座破庙,这座破庙的大殿就是他们的议事厅,而不大的庙院就是他们苦练杀敌本领的地方。

越靠近破庙,商志英越小心谨慎。他有意在灌木丛中行走,边走边时不时眺望着庙前,他希望在那里看到他的同志。

在离庙门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商志英停住脚步,隐蔽在灌木丛中观察庙里的情况。

他的同志终于出现了!

张代表身穿红军军服,一只手臂上缠满了绷带,不紧不慢地走出庙门,身边跟着两个商志英熟悉的战友。

商志英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底下那股豪气随之澎湃。他像一个流浪在外的孩子突然见到了亲娘,热泪瞬间盈满了眼眶,他从灌木丛中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张代表喊道:“党代表,党代表,同志们,我还活着!”嗓子因为激动和干渴略微沙哑,声音久久地回荡在跑马山中。

听到喊声的三个人一齐向商志英藏身的地方看去,看见商志英挥动着右手弓着腰努力向他们这儿跑过来。

张代表的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然而,他旁边的两个赤卫队员看到商志英后脸上却极度恐慌紧张,猛然间,两个人不顾一切地朝着商志英跑过来,边跑边大喊:“队长、队长,快跑,有埋伏!”

话音未落,枪声响起,两个人几乎同时仆倒在地上。子弹是从他们后面射过来的,枪声还在换马岩中回响着,破庙里就猛地窜出几十个人来。

商志英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回身撒腿就跑。可是,一切都晚了,一百多个人已经在此等候了他五天五夜了。

商志英被五花大绑着押进这座他异常熟悉的破庙。破庙里曾经供奉着春秋时期为齐侯当替身的将军,但是早已经被商志英领着人砸碎,一条放供品的长案被他一直用来办公,此时,长案后面坐着一个络腮胡须的国民党军官。

看到士兵押着商志英走进屋里,那军官立即站了起来,对着商志英抱起拳头连连拱手,笑着说:“商队长,别来无恙?”

商志英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认识这个军官,知道这是郑部一团的团长马啸天,商志英曾经在跑马山区和他打过无数次交道,每次都是以商志英领导的赤卫队得胜而告终。

看到商志英不语,马啸天坐下来继续说道:“老弟,守着明人不说暗话,你的姨夫我们的旅座非常赏识你的才能,上头也说了,你只要弃暗投明,高官厚禄应有尽有,以老弟的才能来说,地位不会在我之下。”商志英盯着庙顶上的雕梁,一言不发。

马啸天的话得不到半点回应,脸上有点挂不住,停顿了很长时间,突然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上司张代表现在已经成为我们第十四区的督察委员了,你还装什么贞节呢?”

他的这句话好像起到了作用,商志英低下头看了看马啸天,回了一句:“是吗?”就再无别话。

马啸天看到商志英的心里似乎活动了,马上把外面的张代表喊进来,让他说服商志英。

张代表一脸羞惭,即使想对商志英露出笑容,其结果也是皮笑肉不笑。他在案边站定,一手扶着长案,另一只伤手放在胸前,再没有挥动双手的豪迈激情了。

“商队长,我曾经想自杀,但是被人击中了手腕子。”张代表想了想,终于开言了,“自从被俘后,我彻夜难眠,很想一死了之,但是想到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一死他们全都完了,我就将背上不孝不慈的罪名。老弟啊,人生什么最宝贵?是生命。古人云除死无大难,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旦死了,什么主义什么理想都统统见鬼去了,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我们何苦去为了什么主义什么理想去牺牲自己呢?我们是小人物,天掉下来大个子顶着,与其我们整天提心吊胆地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玩乐几年,对酒当歌,人生——哎哟!”

正在喋喋不休的张代表突然弯下腰,双手捂着裆,杀猪一般叫了起来,声音凄惨之极!嚎叫了几声之后,他又趴在地下打起滚来。

不大一会儿,嚎叫声就停了,只见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下部,死了!马啸天的红脸瞬间变得煞白!

原来就在张代表正在努力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时候,商志英正在暗暗积蓄力量。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脚上,趁着张代表说得起劲的时候,冷不防朝着张代表最要害的地方踢出这凝聚着千钧之力的一脚!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价值连城的一脚,这是石破天惊的一脚,这是挽狂澜于既倒的一脚!一脚就够了!

许多年后当平原县人甚至整个海右省人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仍然对这一脚念念不忘,这是无比宝贵的一脚,这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脚!这一脚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这一脚为中国共产党在平原县一带的继续发展留下了可能!因为至少在平原和王集两县,张代表对地下党是了如指掌的,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商志英一脚踢死!

被俘后的张代表在敌人的酷刑之下屈服了,为了向新主子递上“投名状”,他不等受伤的手痊愈就从县城里出来到一个地下党的家中去,他去的目的就是打听商志英的下落。海右省国民党政府已经给他许诺:只要活捉商志英,他就是海右省第十四区督察委员。

非常巧合的是,有一个突出重围的赤卫队员正好跑到这户人家躲避,从这个队员的口中他知道了商志英对队员下达的命令。于是他马上返回县城把这件事告诉了驻扎县城的郑凤池,郑凤池马上派马啸天带着一个连的兵力趁夜间赶到跑马山换马岩,一百多人在庙的四周埋伏好,只等赤卫队员自投罗网。

来到换马岩的赤卫队员一共只有九人,他们无一例外统统被俘,大多数人坚贞不屈英勇就义,只有两个人愿意投降。这两个人当时暗留了一个心眼:拼死要给商队长提前送个暗号,保住他的性命。

从被俘的那一天起,这两个人就整天在山里转悠,但是他们每次出来转悠,身边都跟着三四个人,并且暗处有无数支枪口正对着他们,他们两个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马啸天时常叫他们两个跟着张代表站在庙前以诱商志英,没有想到商志英果然上当,他们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没有换回商志英的脱险。

如果不是商志英这价值连城的一脚,活捉商志英回到平原县城的张代表下一步就会带着人对平原、王集两县硕果仅存的地下党下手了!

马啸天煞白的脸好大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他讪笑着对商志英说:“商队长,果然身手不凡啊!”接着命令旁边的士兵:“把死了的这个家伙拖出去喂狼!”

商志英并没有被押解到省城受审,这其中有郑凤池的功劳也有商志英的哥哥商志俊的努力。商志英是海右省政府通缉多年的赤党分子,他的生死引起国民党当局的重视,所以摆在商志英前面的只有两条路:死,或者投降。投降,对于商志英来说绝无可能,尽管海右省政府给他开出了十分丰厚的条件。商志英誓不投降,那么他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商志英的家人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是少让他受些罪而已。

商志英的老爹商玉斋对于这个儿子彻底伤透了心,自从商志英被俘,他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郑凤池告诉他商志英必须被处死的时候,他一滴眼泪没有掉,只是不停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商志英的弟弟商志豪去平原县监狱看望他,流着眼泪问哥哥有什么遗言,商志英笑着说:“叛徒已除,了无遗憾。”

为了震慑龙吟河两岸的革命力量,海右省政府决定对商志英进行公开枪决,刑场就定在商芝村后龙吟河南岸。

于昭湘是不会错过枪毙人的场面的,当商志忠告诉他名震龙吟河两岸的赤匪首领商志英要在龙吟河对岸执行枪决时,他就时时刻刻地打听枪决的时间。

时间定在十月一日,这是一个比较巧合的时间,因为这一天在河阳县被称为鬼节日,家家户户要去给逝者上坟烧纸。

于广源早就通知儿子说要去给祖宗们上坟烧纸。于昭湘多了一个心眼,他要求和父亲分头行动,他去给爷爷上坟,他爹则去岭前的老墓田烧纸。于广源这两年学会了迁就儿子,他想了想同意了儿子的提议。说实话,小儿子能主动去上坟已经是天喜地喜灶王爷爷喜三日了!

十月一日那天,于昭湘早早地起来催促他娘给他装好上坟用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早饭就急溜溜地来到龙吟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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