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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燕云的太安城风云变幻,局势云波诡异。

而远离京畿之地的天下各处却依旧风平浪静。

不知是有人有意遮蔽这场天地大变动,还是本来这件事本身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在这个王朝的南部,一位白衣少年正独自赶路。

少年在赶路间,却依旧眉头紧锁。

这正是刚摆脱柳家家仆的曹沫。

此时,曹沫正边赶路边拿出那块刚刚从柳侍书手中获得的无事牌琢磨。

这块以白玉制成的无事牌是颜先生所留,这些他是可以确定的,上面镌刻的那句诗的意思也很明显。

可是,明明在白鹿书院就可以给自己的,先生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这是让曹沫产生疑惑的地方。

算了,不管了,先生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曹沫以这样的想法结束了自己的思考。

当即决定不再思考无事牌的事情,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一位脚步匆匆的少年郎就这样走在一片山花烂漫中。

双腿以一种特殊的步伐,行得坚定,连走路的时间也不忘运转本命飞剑在丹田中游走,呼吸时而舒缓时而急促。

寻常人走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容易遇上些茹毛饮血的猛兽,那些有经验的猎户往往会根据山林中的气味或是鸟禽小兽之类的动向来决定该走那条道更容易有收获或者更安全。

而那些修行之人却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强大的修士往往本身的气势就会让一些猛兽望而却步。

而那些修为低下的修士走在山林中却惨了。

本身修为低,加上修士自身修行所散发的灵气,行走在山中的修士就像一个在黑夜里打起的灯笼,让一些猛兽趋之若鹜,所以他们也没有这个必要。

起初,曹沫走在这片山林中还只是遭遇一些小兽的骚扰。

但是越靠近山林中心地带,逐渐有熊貔一类的猛兽在远处咆哮,似乎是对这位堪堪才入一品的修士发出警告。

山林中的气息也越加不对劲起来。

曹沫根据之前被迫流浪的经验,在刚走入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林时已经用雄黄酒涂满了,以此来全身掩盖气味和驱散毒虫。

起初在这片山林的外部地带还能起到些避蛇驱虫的作用,可随着行程的深入,对于那些习惯厮杀的猛兽,明显作用就下降了。

曹沫也更加小心翼翼,虽然入了一品,但是谁知道这片小小的山林里隐藏着什么。

忽然,这片山林安静了下来。远处原本有规律的竹雀啼叫声也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宁静。

曹沫早已察觉到异样。

翻转手心,一柄金色长剑出现在手中,斜提长剑,紧张得观察着周围,此时这片区域落针可闻,树叶沙沙作响。

曹沫斜提长剑,边向前走边仔细注视着周围。

越是这种紧张的时刻,时间彷佛走的更慢。

他努力保持冷静,越是这种时刻,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一瞬间,曹沫后方的树叶突然发出一阵声响。少年瞬时转过身体,目光如炬,上下搜索发出响动的东西。

可是少年身前却空无一物,几乎在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身后一股冷风忽至,曹沫心知不妙,头也不回地就将手中长剑向后刺去。

曹沫猛地将长剑往后刺去,空空如也。待他转过头时,长剑之上滴血为见。是一只速度极快的猛兽。曹沫立马做出判断,当下更加不敢大意,仔细地观察者周围的一草一木。

忽然,又是熟悉的沙沙声从身后传来,此时曹沫却没有马上出剑,似乎是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

接着,一股劲风从侧面扫来,几乎就是同时一柄金色长剑往身后刺去,又是一剑刺空。

接着,一剑,两剑,三剑,曹沫将手中长剑向着四面八方刺去,似乎是在耍一个华丽的剑花,身前金光闪闪。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像是抓住了某个空缺一般,向着曹沫后背心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曹沫身前的一道剑光却突然产生意识一般,划过一道弧线直往那道黑影而去。

无声无息,一穿而过,身后响起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曹沫长呼出一口气,转身向身后那个巨大的尸体走去。

就在这时,危机突发,根本来不及曹沫反应,又是一道劲风直往曹沫后心而来。

白衣少年嘴角微微上扬,胸有成竹一般根本不再理会身后的变故,径直向前而去。蹲下身仔细查看自己的首只猎物。

后方的那道黑影却迟迟不来。曹沫等的就是它。

待曹沫蹲下,一具半人大小的野猪尸体凭空掉落在曹沫的身后。

一道金光闪过,一柄金色小剑胚浮现在那头野猪正上方。

原来,身后那道黑影正是被曹沫的本命飞剑说礼所依靠附带的神通斩杀。

而此时地上两具野猪尸体正散发着丝丝灵气。

原来是两只不知是依靠自身还是别有机缘侥幸踏入修炼大道的灵兽,怪不得对付它们如此吃力。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此处非寻常地。

曹沫转头看到另一只野猪的尸体,随即也放下心来,将本命飞剑收回体内,只提着一柄金鸣剑。

曹沫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刚刚如果不是多留了一个心眼,那此时躺在地上的就会是他的尸体。

只见他将手中长剑往那具野猪尸体上一划一撩,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将一整头野猪上的大块肉解下来。

随即蹲下身挑挑拣拣,将收拾好的肉往无事牌里一收,这可是上好的灵兽肉。

不管是卖还是留着自己享受都是可以的。

收拾好一切,曹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树林里早已恢复了初来时的气氛。

这位白衣少年寻了下太阳的方位,找了个方向就又埋头钻入了茂密的树林中。

此刻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曹沫得赶紧找到大路,刚刚那一场战斗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这位初入江湖的少年可不敢继续在树林里横冲直撞。

沿着大致的方向走了约莫四五里路的样子,树林逐渐不再那么茂密,看来距离这片危机四伏的树林边缘不远了,曹沫这样想着。脚步也不再那般谨慎,轻盈起来。

殊不知,这位刚离开危险的少年正毫无预备地踏入另一场危机。

树林越来越稀疏,但周围的环境也随着太阳的西垂而模糊起来,少年走了不知多久,却一直没有走出这片树林的地界。

眼看着太阳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曹沫也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自己离树林边界还很远。

看来,今天晚上要在林子里过夜了。

太阳西落,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而此时树林里也热闹起来,南国的冬季还未到来,傍晚正是一众飞禽欢愉的时间。

曹沫却狼狈不堪,因为在漆黑的山林里不仅要边辨别方向,还要时时刻刻躲避那些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家伙的排泄物。

白色的身影在树林里急速穿行,左突右闪。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一片林中的开阔地。

曹沫将背上的包袱放在身前,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检查,好在他身手敏捷,包袱上并没沾上什么。

长舒了一口气,简单收拾了下就坐在地面。

曹沫就这样坐在草地上,月光从漆黑的夜空上洒下,洒在这位少年脸上,照进少年深邃的眸子里,照进他的心里,自古月色最易扰人心弦。

旧时月色曾几番照我。

少年心底没来由的就浮现这句话,想到自己这一路走来,从遥远的燕云之地,一路躲藏,到这江右大地。

这一路,对于一个离及冠年纪还有将近十个春秋的少年来说,很远很远。

没人知道他是怎样跨越大半个大姜王朝来到这里的,也没多少人会想知道。

但他就是到了。

从那天,一群身着飞鱼服的朝廷御猫闯入他家时,他就开始了流浪。

那位平时沉默寡言,在少年记忆中总是满脸和曦不骄不躁的父亲,在那一天突然就急急忙忙让他收拾东西往南边去。

南边,白鹿书院。

他不知道自己去白鹿书院干什么,不过在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的朝廷御猫往自己家来时,他已经没有时间询问了。

后来啊,后来少年就踏上了一路的奔波。

至于为什么去白鹿书院,他在这两千多里的逃亡路上的所见所闻给了他答案。

这个王朝,准确的说是这块土地,甚至是这个天下,出问题了。

看似从大一统以来,一片休养生息,安居乐业的景象。

但是这位一路流离南下的少年看出了问题。

缺少人性,太过按部就班,似乎是对于整个大姜王朝,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器,各个部件之间严丝合缝,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匠人,农人,军人,官员,修士,三教九流各个位子的各个人都安排好了一般。

不能出丝毫差错。

整个天下井然有序,一片歌舞升平。

依靠法家人制定的完备的法律体系,各个人有各个人的位子。

一切都很完美,但是,有一样东西他们没给它位子,那就是人性。

暂时的歌舞升平,骗过了天下千千万万人。

他们觉得好日子来了,觉得那场横亘五百年的大乱结束了。

可是,好多人没看到,这来之不易的太平是那样脆弱。

因为那些在太安城里制定通行南北横跨千里的法律的官员们忽视了人性,

他们觉得那些被兵甲,长剑征服的人会愿意任由他们安排。

倘若有人不愿意呢?

倘若这天下人都不愿意呢?

人言可畏,人心亦可畏。

人终究不能被束缚在那大姜王朝的律令里。

严刑峻法与霸道,只能是乱世里强兵壮国的良谋,不能是太平盛世里治国的奇策。

加甲兵于人,非王道也。

那个端坐在太安城龙椅上的男人看到了。

于是一道道诏令从太安城里传出,大兴文字狱,酒楼里禁谈国事,乃至于后来的焚书坑儒。

但是,一切都于事无补,风雨欲来。

一只飞鸟掠过夜空,将沉思的曹沫从思绪中拖出。

远处的山谷中心,一丝丝荧光若隐若现。

曹沫收起思绪,看着这片树林。

静得可怕。风雨欲来。

像这处天下一般,暴风雨前的宁静。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在远处的山谷里绽开。光芒直冲夜空,像一把巨剑将这片天幕分作两半,方圆百里宛如白昼。

天生异象,肯定是有重宝现世。曹沫想都不及想,马上收拾东西。

去哪?当然是逃命。笑话,一个小小的一品修士,还想在这等重宝的现世下分一杯羹?

以他长时间逃亡的经验,几乎就是本能的远离那处山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道理,对于一个浪迹江湖的人来说,几乎是从踏入江湖开始就会有人来教。当然教的人是不是好心的就不知道了。

曹沫几乎是用尽全力在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幸运的是,在那处耀眼的光芒照亮这片天空的时候,离这不远处的大路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曹沫直奔大道而去。

在白衣少年往树林外而去的同时,四面八方的修士正往这片树林赶。

这里注定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而此时,那处光源的中心,刺眼的光芒只持续了一会,就开始慢慢减弱。微弱的荧光下,两位蒙面人正在对峙。

一青衫,一黑衣。

“雄常与你的命,你只能留下一个。”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说话的正是黑衣人。

那身着青衫的身影没说话,手上的两柄短刃却没有沉默。

只见那一袭青衫一手一柄短刃,直取黑衣人的咽喉而去。

黑衣人一个闪身,躲过一刀,继而轻松提起一手,捏住另一刀的刀刃。

青衫人奋力往后一拽,没想到黑衣顺势松手,那一袭青衫泄力不及时,摔倒在地。

“没有那个实力就不要掺和这件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黑衣人没有乘胜追击,不紧不慢地劝说。

“雄常出而天下变,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这说的是什么,大姜王朝独尊法家,逆势而为,鞭挞天下,气数已尽,难道你要助纣为虐吗。”

那一袭青衫声音婉转,竟是一女子。

“是,我比你更清楚雄常出现意味着什么,但是你有没有也想过,倘若大姜王朝覆灭,那用什么来治理这天下。”

“继续五百年大乱,各个诸侯互相倾轧吗?那于天下何益,于百姓何益?”黑衣男子连发两问。

这一问,那青衫女子竟被问到了,不再说话。

但是手里依旧紧紧抓住那截散发微弱荧光的雄常木,高高扬起头颅,偏不认输,也不说话。

“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大的疑惑。”那黑衣人用略带戏谑的语调问道。

“疑惑到底谁才是错,谁才是对?这样吧,你把雄常木给我,我给你答案,保管你满意的答案,不满意不要钱。”

黑衣人乘胜追击,到也不急,因为自己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抢夺什么雄常木。

女子闭口不言。

“我知道,你是在等那些要钱不要命来夺宝的人来了之后趁乱逃走是吧,放心,那些乌合之众我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笑话,这片浩然天下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也没几个了。

“行,这块雄常木我可以给你,不过我要先知道答案,如果对答案不满意的话,我就不给。”

青衫女子一看自己心思撞破了,也没再坚持。

“好啊,我就让知道你答案,不过不是我告诉你,看到刚刚那个穿白衣少年了吗,就是那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的那个小兔崽子,追上他,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好,那我就去问问他,不满意可不给。”

青衫女子没想到自己这样就拜托了这个在自己看来深不可测的家伙。

得到答复后,她撒腿就跑,留黑衣人一人在原地。

“希望他能给这你一个答案,也希望他能个这片天下一个答案吧。”

黑衣人自言自语,竟有几分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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