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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泱泱记得很清楚,腮波一帆说自己住在一个缺少甜食的地方,买颜料需要等两个月,而且,还要在微风岛等自己。

因她在养伤,卫秉钺转述了她的描述,申明煌道:“那就是在一个不产糖、不产颜料的地方。而且,能十日之内收到两封信且前来姑苏,也就是单程航线,最多五天,要找到这个地方,就能知道,他们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个大本营和微风岛之间。”

江南并不产蔗糖,所以这便有些犯难,这范围也太大了。他命人将于敬先找来,这老头子虽然不通人情世故,每天醉心于研究火器,但他是本地人,十分熟悉姑苏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他很可靠。于敬先听完卫秉钺的介绍以后,问道:“我们这里虽不产糖,但却能买到从北方运来的糖,而且,是产蜂蜜的。更何况,现在正是水果产出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种有果树,路边随便都能摘到,怎么可能吃不到甜的食物呢?”

申明煌点点头:“海盗上岸抢掠,自然抢的是金银、粮食,不会抢掠些蔗糖、蜂蜜和水果回去,所以很可能,他们住在一个岛上。而这个岛,不产任何的果子,所以才会说,吃不到甜的。而且,他们最近才抢来了颜料。”卫秉钺补充道:“最近一次,他们去的是甬鄞府的奉县。时间是他们俩见面十天之前,也就是写信那天。”他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将腮波一帆画的小像拿了出来。

于敬先并不懂书画,但申明煌却对各种文房四宝了如指掌。他拿起那小像看了看,说:“纸是临县的杭纸。” 卫秉钺道:“他们十天前在奉县,又跑去临县,最后回到老巢。他六天前才得到纸,那也就是说,从奉县到临县再到老巢,只要四天。”

申明煌做了总结:“一个不产果子的岛,要离姑苏最多五天以内,离奉县和临县都在三天以内,还要能容纳几万人居住,应该不是个小岛。”他这样说,这范围就迅速的在缩小。于敬先在地图上找了几处地方,最后指着一个点:“是这里,韩元岛。”

申明煌他们都是外地人,所以并不知道。于敬先解释说:“这个韩元岛,就在杭湾的中心处,但却不是沙岛,而是个石头岛,所以岛上没有一棵树,只长些小草。因此,这里并不产果子。他们从这里出发,只要一天半就能到姑苏,到钱塘、甬鄞也只不过各需要两天半。而且,这韩元岛很大,周围有十多个石头小岛,所以住个两三万人,没有问题。”他说的韩元岛的情况,和所有他们收到的证据,都符合。

申明煌轻声笑了一声:“所以,我们找了半天,他们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卫秉钺问:“有没有可能,我们拿巨舰挡住杭湾的出口,瓮中捉鳖?” 于敬先摇摇头:“不能,海上瞬息万变,和陆上不同,在陆上打埋伏,只要静静等着就可以了。可是在海上,若是遇到风浪,船说翻就翻,而且,湾口太大,没办法全部挡住的。”

卫秉钺又问:“那,我们知道了这个地点,是不是可以派渔船佯装打渔,时常经过那里,好探查他们是不是要出海?” 于敬先点点头:“这个倒是可以,但他们出海,我们却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抢,还是没办法做防范。”

卫秉钺换了话题:“于老,我妹妹这次引爆蛟龙,但蛟龙的引线遇到了水,并没有爆炸。”于敬先听他这么说,似乎是指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就没好气的回:“那不是正好吗?救那小妮子一命。” 卫秉钺不敢得罪他,忙道:“是是是,但有没有可能,研制出一种火药,能在水里爆炸的?” 于敬先答到:“我回去琢磨琢磨。” 一说到火器,他马上来了精神,也不管申明煌同不同意,直接告辞说:“殿下,我先回去了。”

然后说走就走,闹得申明煌哭笑不得。

于敬先走后,他便看着卫秉钺:“你有什么想法?”卫秉钺回:“那天殿下故意在我妹妹面前说,松浦码头没有埋伏,我们也确实没有设下埋伏,所以腮波雪蝶才敢大摇大摆的带人跟过来。这不就说明了有内鬼吗?” 申明煌点点头:“是,那火雷是我暗中找人埋得,但不设埋伏却是我公开说的。而且,我们也确实没有调兵,所以腮波雪蝶才会那么肯定,我们这里确实没有诈。” 卫秉钺笑笑不语,一个能知道他们有没有调兵的人,自然,不会是低阶武将,那就不是他能评论的了。

申明煌先说出了他的见解:“能知道我们是否在姑苏调兵的,自然只有姑苏本地将官。” 他又想了想说:“但,海盗能在陵、浙两地肆虐好几年,显然不是裴有志这个姑苏游击能罩得住的。” 卫秉钺惊道:“殿下是说,王总兵?” 他说的就是陵、浙总兵王成丹,和他父亲卫戍平一样,从三品官员,大阳九大总兵之一!

申明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那腮波一帆说他们过的十分清苦,但每次海盗来之后,各府报的损失,绝对不是少数。” 他是众皇子之中,功课最好的,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我记得这两个月,各府县上报的损失里,蜂蜜有十六斤,黄糖有四十斤。”

腮波一帆是腮波雪蝶的儿子,又不是微末小兵,怎么可能有蜜糖而不给他吃?这说明海盗根本就没有抢到过蜜糖。这到底是海盗抢的,还是有人冒充海盗抢的?卫秉钺点点头:“末将也听过,有些将官纵兵抢掠,算在敌军头上的事。”

申明煌又道:“而且,海盗就在韩元岛,怎么可能会几年了都没有被消灭?这一点,卫将军是兵部的,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卫秉钺忙表忠心:“是,末将知道有些将官会养寇自重,以便自己能多次立功或者迫的朝廷多拨银子下来剿寇的。但殿下放心,我们卫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申明煌对他笑笑,说:“嗯,我怎会对卫家不放心。卫家固守海西一百多年,受历代先皇信任,对朝廷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调你来。” 卫秉钺这才放心,说道:“是。我们卫家上下都对皇上忠心不二。” 申明煌又说:“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陵、浙几乎多年无战事,只要留着海盗,便能常常立功,还能顺便抢百姓的东西,所以各级武将都十分配合王成丹。”卫秉钺想了想说:“不,有一个人不配合,钱塘府的安落。但他十分奇怪,前面两年打海盗打的十分卖力,这两年却好像忽然丧失了战斗力,不知道为何。”

申明煌看着他:“卫将军,你们海西由卫总兵做主,所以,你只需要打仗,并不需要知道官场的规则。” 听他这么说,卫秉钺面上的神色便更疑惑了。申明煌解释说:“但我久居花都,天天在朝堂上看那帮老头子吵架,我自然是知道的。别人都不卖力剿匪,只有安落卖力,断了别人的财路,岂不引起别人嫉恨?我看了他的记档,明明是个很有能力的武将,可是之前连续三年,浙州郡报给吏部的战功上,却都没有他的名字。他早就该升官,却被吏部认定政绩平平,仍是一个小小游击。定然是被人穿了小鞋,所以他这两年,才不敢卖力了。”

卫秉钺点点头:“原来如此。” 想来这官场,可比战场,复杂多了。他又道:“那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观点,应该把海盗引到钱塘去。那里地势开阔,适合骑兵展开攻势。而且,安落,可以帮我们。”

申明煌用手指着地图:“好,那我们就定在钱塘。但如何将海盗引去,如何瞒着王成丹,还要再仔细商定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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