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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楼上,周寂盘膝而坐,湖畔传来的马蹄声逐渐远去,虽有屏风墙壁之隔,但在他的感知里仍能清晰看到叶红鱼独自迈入都城驿馆,西陵驻院的身影。

缺少了剑圣柳白的大河剑意,此时的叶红鱼习得琼华仙法手握三惊雷咒,应对裁决司神官已立不败之地。

对此,周寂并没有太过担心。

书院后山的思过崖上,桑桑等了一宿都没等到昨天看到的雨云,好不容易把昨晚收进崖洞里,直起身来还没来及擦汗,就听到一声沉闷的滚雷从长安方向传来。

好似黑云压城城欲摧,惊天动地的雷鸣伴随火光出现,这片浓密如墨的阴云深处,裂开道道缝隙,缝隙当中火焰翻滚,若是宁缺能从崖洞出来,定然可以认出黑云裂缝沸腾的梵天烈焰正是他曾在朱雀大街惊动的凶兽朱雀。

宁缺见桑桑许久没有动静,放下手中书卷好奇的往洞外看了一眼,瞧见她抱着一堆衣衫被褥生无可恋的站在洞外,呆呆的望着长安的方向。

“怎么了?又要下雨了吗?”宁缺看着桑桑哭丧着脸的模样,虽然感觉不好,但还是笑出声来,试探道,“那就再搬回来?”

“搬!”桑桑用力的点了点头,双臂微微上抬,将滑落一点的被褥又往上提了一提,就这么仰着身子朝崖洞挪去,“雷声这么大,雨云这么重,这次一定会下。”

宁缺口头表示赞同,看着桑桑仰着身子吃力的朝崖洞挪步,却是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坐在原地重新翻看书卷,推演印证三师姐所授讲义。

轰~!

第三声惊雷响起,若是普通人以伏魔御雷剑驱使雷咒,一道惊雷耗尽法力,两道惊雷燃尽精血,三道惊雷神魂俱灭。

随着叶红鱼掌心的雷纹消散,整座驿馆已经被撼天动地的惊雷炸成了一块方圆十余丈的深坑。

阴云深处雷火翻涌,一声朱雀啼鸣响起,阴云雷光尽散,只剩展翼数丈的火焰巨鸟威严肃穆的望了城外一眼,随之熄灭。

周寂起身迈步,身影从雁鸣湖畔的阁楼消失,脚下落地时已在驿馆废墟之外,挡在天谕大神官跟前。

“你是何人?”天谕神官眉头微皱,上前的脚步微微一顿,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的年轻人,恍然道,“你就是周寂?”

周寂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看向烟尘滚滚的驿馆废墟,微笑道,“裁决司内部之事,当由他们内部解决,天谕神官何苦插手。”

天谕神官冷笑道,“数月未见,叶红鱼修为大涨,不仅突破知命境,更学得道门秘术,想必刚刚的三道惊雷亦是你的手笔吧?”

周寂似笑非笑道,“叶红鱼道痴之名何来?不就是因为她万法皆通,不拘符师、念师、剑师武者之名的大修行者吗?知守观乃道门传承,与桃山共处一地,乃是西陵不可知之地,她学雷法就不能是她哥教她的吗?”

周寂的话天谕神官半点不信,叶苏作为西陵天下行走,最擅雷法是不错,但叶红鱼刚刚施展的雷术明显和叶苏走的不是同一路子,反倒和面前这个年轻人有几分相似,对方所说这些不过是想从此事摘身事外,将叶红鱼以下犯上的行为缩小到竞争神座之位罢了。

面前不远,一道淡金色的光幕荡清飞尘,裁决神官....不,应该是前任裁决神官面色苍白的从深坑中艰难起身,发冠被雷法劈作焦炭,披散的头发上也满是焦糊烧灼的痕迹。

“叶红鱼!难不成你真要叛教?”

叶红鱼神情漠然的看着面前的神官,此时的他再没有往日冷酷的神威,以及俯瞰世间一切的轻蔑。

就连如今的嘶声训斥,也只剩下色厉内荏的慌乱。

转头看向天谕神官,以及裁决司的一众卫兵,裁决神官怒声道,“叶红鱼以下犯上,现已背叛西陵,你们还不快点将其擒下交由掌教处置?!”

裁决神殿代昊天行罚世间,奉行异常现实而冷酷的规则,强大代表着一切,弱者理应被欺凌。

无论权势还是品阶,都只与实力的强大与否有关,如果你不再强大,那么你便不再有资格拥有权势地位,甚至不应该再活着,如果你重新变得强大,那么你便可以重新拥有权势地位。

这点在场的西陵众人尽皆知晓,天谕神官看着犹如丧家之犬的裁决神官神色复杂的轻叹一声,微微抬起的手掌在场放了下来。

他不动,使团的其余卫兵亦不敢上前,唐国皇宫之内的唐皇和国师李青山站在高墙之上看着被碾作废墟的驿馆没有感到丝毫心疼和不悦,甚至希望西陵的内讧闹得再大一些。

最好两大神官尽皆死于叶红鱼之手,然后叶红鱼叛逃西陵,引发西陵神殿与知守观决裂,将这个渗透在整个昊天世界的最大势力彻底削弱。

叶红鱼目光平静的看着裁决神官道:“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我有能力杀你,我便敢杀你,这是昊天赐予我们的规则。”

裁决神官看到无人肯帮自己,连忙求饶道,愿意宽容叶红鱼所犯罪过,取消撤职罚抄卷宗的处罚,让她可以担任裁决司大司座,甚至连骑兵统帅都能兼任。

听到裁决大神官这句话后,叶红鱼微微一笑,裁决神殿向来不是一个宽容的地方。

叶红鱼也不是一个宽容的人。

周寂温润和善,不喜杀人,所以她在周寂面前从未表现过自己狠厉的一面。

就如之前一再重复过的那样:她的道痴之名并非莫山主和陆晨迦那般‘书痴’和‘花痴’的美誉,而是用这一身鲜血染红的。

就在美丽面容展露笑颜的这一瞬间,一剑刺出,刺眼夺目的光线晃过天地,皇宫城墙之上的李青山面色微变,在这一道不足两寸宽的狭长亮光晃过之际,伸手遮挡唐皇双眼;而他派往驿馆的弟子何明池则在亮光掠过眼眸时,痛呼一声,双目犹如针刺般紧紧闭上,眼泪直流。

剑尖透胸而过,无数的血水,从裁决大神官胸间的恐怖创口里喷溅而出,给叶红鱼这身鲜红的长裙加重了几分色彩。

相隔不远的周寂静静的看着叶红鱼拔剑转身,朝自己走来。

行至周寂身旁,叶红鱼目不斜视的看向西陵卫兵,始终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到了极点,于是便冷酷到了极点。

这是周寂从不曾见过的叶红鱼,也是叶红鱼从不曾在周寂面前展露过的自己。

同为‘上位者’,莫山山作为墨池苑的山主,和那帮师姐师妹们的关系宛如家人般亲近。

而叶红鱼曾为裁决殿大司座,现为裁决神官,她所表现出的威严气场却是使得在场所有西陵卫兵和裁决殿执事跪在地面,不敢抬头去看。

甚至有些胆小的人恐惧的牙关微响,却发现这声音在一片安静的院子里是如此的清晰,只能将脑袋埋的深一点,再深一点。

如同俗世里的改朝换代一样,裁决神座的传承,每每也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天谕神官轻叹一声,跪俯的裁决殿执事当中有两人被当场拉出,拖拽到前任裁决神官面前当场斩首。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前任裁决神官的手下还有十个执事,当叶红鱼成为新一任裁决神官的消息传到西陵的时候,他们自然也会被面临如此结果。

叶红鱼面无表情的看着迫不及待表忠心的两个卫兵,平静道,“剩下的裁决卫兵由你们统领,你们就是新的执事了。”

周寂饶有兴致的看着叶红鱼在那发号施令接管裁决司,待一切暂时平息,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本以为叶红鱼要留在城内坐镇使团,与天谕神官商议后续之事,于是便悄然离开驿馆,独自朝城外走去。

视线的余光扫过门口,叶红鱼看着周寂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收回目光打断道,“桑桑虽是光明之女却也是书院之人,现如今书院将其护在后山,书院不放人天谕神官可有把握从夫子和大先生、二先生以及其他诸位先生手中强行带走桑桑?”

“这.....”天谕神官被叶红鱼堵的哑口无言。

叶红鱼沉声道,“我与周先生当着夫子和十三先生宁缺以及光明之女本人面前立下的半年之约,这件事我已派人回禀掌教,不料罗克敌故意曲解污蔑,蒙蔽掌教视听,现已说明不知天谕神官有何看法?”

天谕神官并不清楚书院后方还有一个思过崖的存在,但从叶红鱼那里得知当初惊才绝艳

的柯浩然都要花三年才能走出崖洞,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叹息道,“罢了,既如此我便派人回禀掌教,如裁决神官所说,再等五个月吧。”

叶红鱼长舒口气,送走天谕神官之后匆匆朝门外跑去,夜色深沉,没有月亮的世界稀疏的星辰无法照亮黑暗,昏暗凄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在巷中低语呜咽,溜入袖口领口带来侧骨寒凉。

追出几步,仍不见周寂身影,叶红鱼秀眉微颦望向雁鸣湖方向,并指为剑,唤出诛仙仿剑,跃身踏上剑身,犹如一道流光照亮黑夜,划破夜空。

周寂走到湖畔,心中忽有所感,抬眸看着落向水榭的流光,露出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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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时光流转。

叶红鱼成为新任裁决神官的消息传至西陵如泥牛入海,再无后续。

距离半年之期转眼只剩一月,五个月的时间里叶红鱼一直在与周寂同住,两人的关系也变得越发亲近。

周寂仍旧如常,每天指点叶红鱼修行琼华仙法,偶尔去旧书楼和那位女教习讨论浩然气,可惜的是,半年时间,周寂和余帘都已将浩然剑的各自感悟传给宁缺,可他仍旧无法突破气墙,从崖洞出来。

这一点,就连周寂也有些感到意外。

眼看距离半年时限越来越近,当他有次和余帘聊及此事时,余帘有些惋惜的摇头道,“小十三早就知道你和老师是要用这次崖洞的处罚磨砺他,如若不知,他便没有了退路,如今知道了,心境上便有了一丝尘埃。”

这样说来,真要等半年期满,让叶红鱼和天谕神官把使团弄到书院门外,逼迫他不出崖洞就要带走桑桑?

周寂摇头轻叹,望向思过崖的方向,若有所思。

约期将至,心中最是焦虑的莫过于宁缺自己,养心五个月,每天都能看到自己修为的进步,境界的圆满,可偏偏这道连桑桑这个小丫头都能自由出入的崖洞,却是阻碍了整整五个月。

陈皮皮迟疑的看着不远处的崖顶,接过周寂手中的酒壶,犹豫道,“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还想不想和唐小棠一起玩了?”周寂轻咳一声,露出威胁的目光。

陈皮皮一步三回头,直到崖洞旁,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故作镇静的朝宁缺和桑桑打了个招呼。

见陈皮皮上山,周寂折返草堂和李慢慢君陌以及后山其他几位先生再次确认了计划。

连续几日的阴雨绵绵,宁缺压力越来越大,再加上昨晚沉沉入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只有整座思过崖在下雨,山崖内的昼夜交替也与外界有了些许偏差。

起初偏差不是很明显,但随着每日的叠加,在宁缺和桑桑的认知中,时间已经多过一天,而在他们认知里的最后一天,叶红鱼领着一队车马,停在了书院门前。

当陈皮皮把这件事告诉宁缺以后,抹灭了宁缺最后的侥幸。

后山草堂,夫子望着后山的方向摇头轻叹,感慨道,“不疯魔不成活,这已是小十三最后的希望,难得你为他如此上心了。”

周寂朝着给自己递来酱料的李慢慢微微颔首,看着火锅里翻滚的羊肉,笑道,“喜欢往往是一种很强大的动力,他不想桑桑陪他在崖上吃苦,桑桑不愿离开他回都城享福,即便没有这一遭,他也不会让桑桑永远困在思过崖上,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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