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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不说你师父会来的吗?我们等了这么久都没来,不会是怕了吧?”

乘坐马车来到约好的玉带河畔,周寂刚把司藤扶下马车,就听到石拱桥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红葵听到那边在与池衙内说话的声音,不由眨了眨眼,侧目看向周寂,见他同样露出诧异之色,于是向前一步,脚步轻盈的跃到马背,鞋尖轻轻踮起,朝对岸望去。

由于石拱桥的坡度较高,桥心还有一座长廊凉亭遮挡视线,说话的人又都全在桥下,红葵不用神识感知的话,只能透过垂檐的间隙看到一座竖起的蹴鞠篮筐。

宋引章也在银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到红葵‘危险’举动心里一紧,弱弱道:“发生什么了呢?”

“没什么~看来人已经到齐了,我们也过去吧。”周寂表情古怪的摇了摇头,瞥了眼翩然飘落的红葵,面露微笑道。

石桥对面,池衙内带着一众跟班站在篮筐一侧与另一侧的两个娘子对峙。

虽然看到孙三娘别在腰间的菜刀有些心里发憷,但还是鼓住勇气,挺胸昂首道,“我师父怎么会怕?她老人家.....”

嘶~

‘老人家’三个字一出口,一股寒风好似将周围空气全都凝固了一般,沉闷的气场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身上,连带着呼吸都有些艰难。

原本簇拥在池衙内周围的小跟班刷~的一下向后退散开来,只剩下脸色煞白,不明就里的池衙内张开鼻翼张大嘴,口鼻并用的大口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

哒哒哒~

从容不迫的脚步从桥头传来,在场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桥面,一簇白色花瓣随风挥洒,司藤脚步一顿,清冷明澈的眼眸忍不住横了周寂一眼。

周寂满脸疑惑,迷茫的目光似乎在问她为什么停下,但随着司藤一言不发的瞥向他举在半空的手掌,周寂这才明白过来,讪讪一笑,将手里撒了一半的花瓣塞回袖里,装作若无其事的避开司藤视线,看向突然‘犯病’的池衙内,挥袖散去了施加在他身上的气机封锁。

池衙内只觉呼吸一轻,大口的喘息几下,煞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周公子,司藤小姐,你们怎么在这儿?还有龙葵姑娘......引章也在?!”

孙三娘瞪大眼睛,看向桥上走来的众人,隐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池衙内说的师父就是...你们?”

“三娘误会了,司藤小姐可没答应池衙内拜师,这些全是他的自说自话.....”周寂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池衙内,将他那天的拱火言论转述出来。

“你们认识?”

池衙内指了指两边,心里大感不妙,转身想要溜走,却见赵盼儿上前一步主动向司藤道歉,表示自己当日心情烦闷,绝非有意挑衅,说完话锋一转,含笑道:“不过...既然池衙内好不容易搭好篮架,正巧赶上机会,切磋几下如何?”

“盼儿...”孙三娘凑近半步,小声叫住赵盼儿。

赵盼儿仿若未闻,微微扬起清丽绝美的容颜,倔强的眼神流露出不退不让的坚持。

司藤听到赵盼儿之前的诚恳道歉,正想表示此事和她无关,无需这般道歉。

毕竟那天茶舍,司藤和周寂他们在静室目睹了赵盼儿伤心离去的过程,但听到后半句的主动邀战,清冷明澈的眼眸顿时闪过一抹玩味的幽光。

赵盼儿性子高傲,这一点和司藤很像,但又完全不同。

在司藤看到赵盼儿的一眼,就看出她的高傲建立在扭曲到病态的自尊心上。

出身官宦,却被贬入贱籍,现实的落差让她无比在意自己的身份,即便早已脱籍,但在她心里仍然没能迈过曾为官妓的坎,以至于只能用过度的自信与骄傲捂住这块伤疤。

以为装作自信,她就可以真的自信。

殊不知伪装的越是强大,越证明她越是放不下过去。

这份由廉价自尊构成的屏障,往往只需别人拿‘贱籍’这根刺轻轻一扎,就会为之破防。

..........................(蹴鞠的球门是在篮板平面开个洞).............................

球门外,赵盼儿系起裙角,看向司藤的目光隐隐透出敌意。

她和司藤相处不多,但每一次看到对方,都会有种无法言喻的羞恼和不甘。

这份羞恼和不甘并非出自相貌和身段,而是源自这份扭曲的自尊。

之前能够维持这份自尊与自信,是因为平时生活的圈子是以自己为中心,脱籍这么多年,身边只有一个杀猪出身的乡野村妇,还有一个仍在贱籍无法脱身的乐营官妓。

当她走出自己的小圈子,见到同样自信高傲的司藤,一切就不一样了。

仿佛只有胜过面前这个人,她才能维系自身的骄傲,不至于有种虚假撞上真实的惶恐感。

一个球、两个球...

蹴鞠皮球上下翻飞,一个清丽绝艳宛若仙子、一个高冷大气的人家富贵花,两道气质迥异,不相伯仲的绝美身姿在琵琶曲中,仿若轻歌曼舞,赏心悦目。

周寂目不转睛的看着二女在面前较劲,心里忍不住的惋惜...要是可以携带电子设备穿越就好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得架他个八台摄像机,4k高清全角度拍下来留作纪念。

一番较量,结果很快出炉。

单论技艺,赵盼儿远胜司藤,毕竟司藤以前没有学过,也不曾专门练过,但司藤由苅族演化妖身,即便无需动用法力,身体素质也非赵盼儿所能比拟。

一边是盼儿姐,一边是司藤小姐,宋引章抱着琵琶站在球门正中,原本还有些左右为难,但见司藤在适应盼儿姐的蹴鞠节奏之后,迅速追平比分,并且越拉越大,宋引章便抚平琴弦,停下了弹奏。

“盼儿,你没事吧?”“盼儿姐...”

见到赵盼儿有些失落的看着滚落脚下的皮球,孙三娘和宋引章连忙凑上前去安慰。

“我没事。”赵盼儿摇了摇头,深吸口气,要强的笑了笑,走到司藤面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嘴上虽然说着自愧不如、承蒙赐教,但心里仍有些不肯言败。

赵盼儿既已认输,不管到底服没服,这件事情都已算作了结。

不对...引起这场误会的罪魁祸首还没处置,这事怎能了结?

赵盼儿和司藤说话的间隙,周寂目光扫过一旁不知危险降临的池衙内,提起他的衣领,将这个拱火的纨绔子弟整个塞进球门,挂在了半空中。

这才算是结了嘛~

“衙内~”

“快救我!快救我啊!”

一众跟班围着球框咋咋呼呼乱成一团,周寂拍了拍手,满意的点了点头。

...................................................................

问及她们待会儿准备去哪,要不要去茶楼看看。

赵盼儿原本并不想去,但见孙三娘和宋引章有些意动,于是便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趟还在装修当中的茶楼。

孙三娘走在茶楼当中,看了眼四周还在叮叮当当施工的工匠,目光落在空旷的大厅,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赵盼儿这一路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瞧见孙三娘准备开口,赵盼儿心念一动,不动声色的拉住她的衣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孙三娘按捺住心里的疑问,直到和赵盼儿、宋引章她们返回桂花巷才忍不住问道:“盼儿,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

“三娘开口,是想和司藤小姐合作,将来茶楼开业,为她们提供茶点吧?”

赵盼儿目露精光,俨然已经恢复往日自信。

宋引章瞪大眼睛看向孙三娘,孙三娘同样露出惊讶表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盼儿展颜微笑,神色从容道:“你我好歹相识这么多年,这点心思又怎会捉摸不到。”

“什么都瞒不过盼儿~”孙三娘点头承认,拉着赵盼儿在院里的凉亭坐下,一本正经道,“盼儿,我寻思吧~坐吃山空,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前些天陈廉不是带来一些京城有名的酥黄独吗?我尝了几个,发现芋头太老,煎得也不酥软,外头的香榧粉一股涩味,这里的大厨根本就不擅长江南果子。”

孙三娘一边说着一边进屋取出一碟果子让赵盼儿品尝。

“不会吧。”赵盼儿知道这些果子肯定是顾千帆精心挑好让陈廉送来的,于是尝了一口,蹙眉道,“倒不难吃,但也谈不上多好吃。”

“就这还是东京七十二正店之一的越州楼所做呢~没想到居然这么点本事,还不如我做得好吃。”孙三娘有些得意道。

“所以你就准备做些茶点果子放到司藤小姐的茶楼贩卖?”赵盼儿看到孙三娘理所当然的表情,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既然已经在京城落脚,是不是也可以开家茶楼,像是钱塘那样,自己烹茶自己卖果子。”

孙三娘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主意好,我们姐妹三人合作,盼儿掌柜,我掌厨,引章呢~可以弹曲子招揽客人。”

宋引章的琵琶技艺赵盼儿是了解的,能有一个江南第一琵琶手坐镇,客人肯定少不了。

尤其她现在已是教坊司琵琶色的教头,只需一次在达官贵人面前展露技艺的机会,就能一举成名,名噪京城。

赵盼儿留意宋引章听完孙三娘的话露出迟疑之色,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道:“三娘,引章现在身份不同了,她的琵琶是弹给那些知音识律的人听的,弹琴给那些贩夫走卒,确实有失身份。”

孙三娘接话道:“我都忘了,你现在是教坊琵琶色的教头,是得稳重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引章连忙摇头。

若是以往那个住在空中楼台、自恃身份的她,肯定认可赵盼儿的话,但现在,面馆老板的那句话俨然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记忆,时常回荡。

再加上和张好好的那段交谈,宋引章听完赵盼儿的言论,心里莫名感到一些不适。

身份不同...她又有什么身份呢?

宋引章苦笑道:“莫说是琵琶色教头,就算当上花魁,不还是一个贱籍女子?大家都是在世间挣扎求存的苦命人,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那些贩夫走卒呢?”

“引章不要妄自菲薄,你看你领着官家的差饷,平时穿金戴银,进出自由,要是机会在王公贵族面前表演,还能得到赏赐~~”

孙三娘还想再劝,却被宋引章打断,“三娘,盼儿姐,我知道你们好心安慰我,但我真不是在意身份这件事....”

宋引章无奈道:“我只是担心自己抽不出太多的时间过来帮忙罢了...”

“教坊司有那么忙吗?”赵盼儿关心道。

“倒不全是教坊司的事...”宋引章解释道,“其实我已经答应周公子,去他那边负责指导戏班的乐师了。”

赵盼儿这才明白她刚刚为何迟疑不定,沉默片刻,展颜微笑道:“没关系的,只要偶尔抽空过来弹几曲即可,物以稀为贵,江南第一琵琶手的曲子自然不能轻易弹给别人听~”

“盼儿姐又在拿我开玩笑。”宋引章嗔怪的瞥了赵盼儿一眼,突然想起一事,掰着手指比划道,“对了,你们要开茶楼的话,可以找周公子商量商量,像是店铺选址、钧瓷茶具、还有工匠什么的...”

“我们可没有司藤小姐那般财大气粗,可以直接买下一座酒楼从头改造,做生意要稳扎稳打,前期投入太多,后期未必能够回本.....”

赵盼儿嘴角上扬,露出自信从容的淡淡笑容,“我们是要做茶楼生意,又不是地皮生意,京城这么大,我和三娘过几日去街上找个价格便宜,临街出租的店面,一边稍作布置,一边做足前期宣传,应该能比司藤小姐他们更早一些开业....这样的话,引章就可以抽出时间来茶楼弹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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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赵盼儿的性格,从她各种谜之操作来看,五笔觉得自己剖析的还算准确.....一切行为逻辑来自曾经做过官妓的自卑,所以她不断强调自己的清白,所以她不管有理没理都是一副自信骄傲的模样。)

(骄傲的~易碎的~~那就是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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