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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坊本是筹备时间很短,所以赵盼儿就在装饰布置上用了许多小心思。

书画瓶摆,水墨屏风,还有孙三娘歪七扭八,越是像孩童书写的牌匾,处处看似随意却又不失精致优雅。

写着各种茶名的木牌挂在大厅上空,犹如风铃摇曳,提供客人挑选,赵盼儿听到何四点了一壶紫苏饮,碾好茶末,身姿曼妙的游走在顾客之间,一个优美地背身,茶壶高悬,清澈甘冽的茶水犹如一泓山泉落入何四面前的茶盏之中,茶粉翻滚冲散,没有丝毫溅出。

“各位请看,银龙入海。”

赵盼儿的炫技引来众人赞不绝口,何四趁势炒热气氛,站起身来,朝周围的客人起哄道,“哎~这江南的茶饮就是不一样啊,这果子好吃、茶好喝,人还美,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

何四带来捧场的朋友们纷纷应和,煽动着店里的其他客人跟着鼓掌叫好。

“小盼儿这里生意不错嘛~~”红葵看着赵盼儿不停忙碌的身影,露出一抹的‘和蔼慈祥’的微笑,“当初为了搭乘妖星离开六界,没能看到小灵儿长大成亲的样子,如今看到小盼儿的茶坊顺利开业,突然有种了却遗憾的欣慰感。”

“你这哪是了却遗憾,分明是老母亲心理。”周寂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不断炒气氛的何四,突然把视线移到门外,发现司藤也在看向那边。

“这里什么时候开了个茶坊呀?看起来好热闹,还有弹曲儿,要不我们进去喝口茶?”

“喝不起~喝不起~~你看铺子弄的这么漂亮,肯定很贵。”

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路人望而却步,从茶坊门外经过。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牵着驮马的行商从茶坊经过,交谈几句,还是没有进来。

兴许只是个例,后面陆陆续续倒也来了一些新的客人,这些人多是听到宋引章琵琶声,闻音而来,衣着气质也比街上那些贩夫走卒要好上一些。

明明生意红火,周寂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今日赵盼儿的茶坊刚刚开业,总不能拿自己毫无根据的臆想泼人冷水,于是趁着宋引章弹完一曲琵琶的间隙,唤她过来,询问起马行街的路人往来多以什么装束为主。

宋引章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周寂只好让她提醒赵盼儿这几日多多留意街上的行人顾客,自从当初获救,宋引章便对周寂有着迷之自信,听他这般叮嘱,乖乖应了下来。

繁忙之余,赵盼儿抽出手帕擦了下额间香汗,注意到宋引章在与周寂和司藤他们说话,于是端了一盘茶果朝这边走来。

“周公子,司藤小姐,还有小葵姑娘,真不好意思啊,刚刚只顾着忙,没能好好招待,怠慢了诸位,实在太抱歉了。”

茶过五味,眼看客人越来越多,周寂与赵盼儿客套几句,借口茶楼那边有事告辞离去,赵盼儿客气的挽留几句,和宋引章一起将三人送出了门外。

看着司藤远去的身影,赵盼儿叹了口气,虽然她最初开茶坊的原因是被司藤激起内心的偏执与好胜,可自打前些天开始筹备茶坊,她就发现,在她拿起算盘、拿起茶壶的那一刻,那些一直萦绕在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突然开始渐渐消散了。

“老板娘,再来一壶纳溪梅茗。”

“好嘞~”赵盼儿听到客人点茶,高声应了一句,转身回到茶坊继续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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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几天过去。

宋引章每天奔波于赵氏茶铺、教坊司和戏班之间,眼看着茶铺的生意急转直下,日渐冷清,却没有什么办法。

若是她在茶铺弹起琵琶,倒还可以多吸引一些客人,但诺大一间茶坊,总不能只靠这一两个零星散客撑起来吧?

红葵也很担心赵盼儿那边的情况,于是和宋引章商量好,半拉半拽的拖着周寂又去了一趟马行街,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赵盼儿虽然有些不服,但她更想知道生意突然冷清下来的原因。

茶饼可以存放一些时日,但果子无法隔夜,前晚做的果子,到第二天晚上就不能吃了。

孙三娘贫苦出身,最见不得浪费粮食,每每看到剩下的大量果子,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周寂只得解释,这里的街道和钱塘不一样,许多是按行当分的。

东京人从小就知道,药局巷里买生药,买马当去马行街,要喝茶,就得上茶汤巷。

她们开张的时候,正逢马行街附近的道观祭礼,香客多,生意自然就好。

但平日在这条街上出入的只有马商。

点茶要碾、冲、调、抹,太费功夫,除了文人墨客,百姓们愿意喝的人很少。相比起来,散茶又快又便宜,才是他们的最爱。

赵盼儿抿紧嘴唇,听完沉默许久,强压下内心的挫败感,勉强笑道:“周公子也是东京人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周寂深深的看了赵盼儿一眼,轻声道,“这些都是司藤告诉我的。”

“她!”

红葵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安往往来自未知,自信并不意味莽撞。”

周寂微微颔首,神色幽幽道,“每当她接触到陌生世界,她都会保持冷静、暗中观察、不动声息、努力学习,而这种学习力也是她自信的来源。”

司藤当初醒来,面对七十年后的科技时代,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通过不断观察、学习......和他抢电视遥控器,慢慢认识、适应现代社会。

赵盼儿初来京城没多久,甚至都没有调查京城的基本情况就贸贸然开店,这个跟头栽的一点都不冤。

就在赵盼儿心神动摇的时候,一个行色匆匆的脚商走进店里,径直找了个空位坐下,朗声道:“老板,来碗真如茶!”

难得来一客人,赵盼儿强打精神,取出茶具道,“好咧,你请稍坐,我就这去碾茶!”

那客人听见这话就急了,“碾茶?我马上就要走,哪有那么多功夫等?直接来碗散茶就行!”

赵盼儿脑海还在回想周寂的话,碾茶的动作一停,动作像是慢了半拍,抬眸道:“散茶?”

客人明显有些不耐烦,狐疑地打量着赵盼儿,“散茶都不会做呀?茶叶放到碗里,热水一冲不就完了。”

“有。”

周寂见到赵盼儿还在发呆,不禁摇了摇头,朝客人应了一声,取出一只茶碗放到托盘。

虽未言语交流,宋引章抬眸看了周寂一眼,默契的找出茶罐,分茶、倒水,端着托盘朝那人走去。

这还是‘茶’吗?这未免也太敷衍...

孙三娘面露狐疑,已然做好客人发怒,上前道歉的准备。

然而,那个客人接过茶水吹吹热气,不顾滚烫的饮了几口,还没等宋引章走回柜台,就丢下茶钱起身拱手告辞。

“谢谢,茶不错。”

“这...”孙三娘彻底震惊了。

震惊的不仅有她,还有呆呆站着的赵盼儿。

就如同她劝说宋引章‘当上琵琶色教头身份就不同了,贩夫走卒不配听她的琵琶’,赵盼儿打心底里,对‘茶道’有着自己的矜持与清高。

回想到这几天茶铺的客人,赵盼儿不得不承认,的确以行脚商人居多,这些着急赶路的商人很少可以静下心来品尝茶艺,若是单纯贩卖散茶为主,即便生意能够稍有好转,但必定入不敷出。

毕竟,马行街本就客少,再加上散茶利薄,三娘的果子也卖不出去....等等!利薄...利薄....

赵盼儿脑海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什么。

客少那就不做贩夫走卒的生意,利薄那就提价,借助宋引章的名头专门吸引文人墨客,商贾富人,只赚他们的钱不就好了!

周寂看到赵盼儿眼里重新亮起灵光,虽不知她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但从赵盼儿不断偷瞄宋引章的目光隐约感到,肯定是和这个怨种姐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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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得知宋引章前几天刚为钱王太妃弹过琵琶,赵盼儿当即决定关店翻修,将茶坊的生意,全都围绕着宋引章来做文章。

什么又是改名、又是布置雅室、又是每天只弹三首曲子,周寂从宋引章那里听到赵盼儿折腾这些,忍不住问道:“引章姑娘,你要做了茶坊的招牌,那么你在乐籍的事肯定会传开,你能受得住吗?”

“受得住!”宋引章倔强的仰起头,“亏钱也好,有人看轻我也好,都一定要把茶坊开下去!我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我是教坊琵琶色的色长!就算有人认出了我,提起我和周舍在华亭县的旧事,我也不在乎!我会告诉他们,被恶狗咬了一口,不能全怪我!生下来就属乐籍,也不是我的错!”

“还算有些长进。”

司藤闻言不由多看了宋引章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浅浅弧度,“就是气势弱了点。”

赵盼儿那边如火如荼的准备新店“半遮面”,拉拢京华书院的学生做宣传,而周寂和司藤这边筹备的戏班终于有了雏形。

半个多月的时间,从组建戏班到排练一部戏,时间终究还是有些紧张,周寂先行打散手下的说书人,散在城中讲《三侠五义》,架空朝代杜撰姓名却又和大宋汴京似是而非。

由于之前周寂找了神霄派的林灵素进行一场亲切友好的交流,朝中有这位‘国师’存在,没有什么官员胆敢捕风捉影,扰乱安排。

所有一切看似有序进行,倒是赵盼儿那边,不知不觉引来一个新的麻烦。

‘半遮面’开业没多久,皇城司当中,视顾千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于中全勾结萧相之子,准备拿赵盼儿拖顾千帆下水。

这天,半遮面依旧人流如织,赵盼儿刚打开茶坊的蓬门,早就在外排好了队的茶客们就急奔入茶坊内。

赵盼儿和孙三娘始终忙得脚不点地,等到中午记账的时候,赵盼儿摸出钥匙,取出锁在柜子里的账本,突然感觉账本不对。

半遮面的客人都是为宋引章而来,三首曲子弹罢,茶坊客人渐渐离去。

早就守在街外的于中全一挥手,众手下如风雷般涌进茶坊。

赵盼儿心里一惊,看向这些皇城司打扮的陌生人,皱眉道:“你们是谁啊?”

“皇城司奉命缉拿敌国奸细。”于中全大刀金马地走进大门。冷声道。

“敌国奸细?”赵盼儿眉头微皱,目光看向门外,同为皇城司,按理说顾千帆应该有交代陈廉派人保护自己才对,为何没什么动静?

于中全径直走到桌前,从一本的账薄的夹层抽出一张写着异族文字的字条,大声道:“

这就是证据!带走!”

“盼儿姐!”

宋引章在雅室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出来,却只见到赵盼儿被人带走的身影,于是连忙追了出去,孙三娘在外采买,看到宋引章着急忙慌的跑来,连忙拦住她,问她发生何事。

得知赵盼儿被人带走,孙三娘眉头微皱,猜测道:“是高家的人吗?”

“不知道。”宋引章摇了摇头,急声道,“不是,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的人抓她干什么?”孙三娘隐隐感觉不妙,把手里的菜篮塞给宋引章道,“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找陈廉,找到他就能找到顾千帆,顾千帆肯定知道怎么回事,你先回店里。”

“回店里?不行,不行!”宋引章接过菜篮,被孙三娘推开几步,从慌乱中缓过神来,急忙道:“我要去找周公子,周公子一定有办法的。”

“皇城司抓人,肯定和顾千帆有关,你找周公子有什么用?哎,算了,你先去吧,我们分头行动。”孙三娘知道事态紧急,说完转身就走。

宋引章全然忘记把菜篮放下,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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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漏写一个槽点,就那个最恶心人的那句“人贵在自立,若是事事都求着顾千帆,那和奴婢又有什么区别”.....这段应该写在前面好好吐槽一下的,但因为缩减顾千帆的戏份,导致漏写了...后面找机会补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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