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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清晨到来,开春微寒,路上行人依稀。

金陵城西的李家大宅前,已悄然聚集了十几辆大车,一阵凉风拂过,惹得几匹马儿稍不安分地吐嘶着白气。

过了片刻,刘氏在王靖瑶姐弟的搀扶下,蹒跚着走出大门,一众侍女仆人也紧随其后,同时从府里搬出大箱小箱装填在后头的大车上。

直到李府大门缓缓掩上,再确认了众人均已登车,刘江生不浪费分毫时间,即刻领着随行亲兵翻身上马,接着紧握马鞭,转头示意。

“驾!”随着刘江生马鞭啪地一甩,十几辆大车同时隆隆地起动,沿着大街而去。

车上的王靖瑶忍不住拨开了帘子,回望着这座众人亲手整理修葺的李家大宅,想起此间发生过的欢声笑语,忍不住红了眼眶。

“婶娘不回头瞧瞧么?好歹也是住了几个月的......您说我们还能再回金陵么?”

“不瞧了!”刘氏瞧着王靖瑶依依不舍的模样,轻笑道:“对我来说,金陵和朗州并无区别。只要源哥儿他们兄弟在,便无需哭哭啼啼的!若说真有让我不舍的,无非是可惜了后院那些花草罢了......”

王靖国却不相同,反倒有些兴奋地说道:“阿姐,婶娘说得极是!我恨不得早日赶到朗州,越快越好!”

刘氏慈爱地瞧着这少年,嗔笑道:“怎么,你这孩子不喜欢金陵城么?”

王靖国坚定地回道:“婶娘,我想去朗州从军!我想和江生大哥那样,在李大帅手下做一名威风的将军!”

见弟弟这般信誓旦旦,王靖瑶不由得破涕为笑:“就凭你这拳脚,阿姐我都瞧不上,源哥儿指定嫌弃你!”

见这姐弟俩又开心地调侃打闹着,刘氏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抵达金陵南门。此时,天已大亮,城门缓缓开启,守城的士兵也依次下了城楼,开始肃立在门洞两侧。刘江生不容多想,立即命亲兵持腰牌上前接受查验。不出意料,片刻后一众车驾便得以顺利出城。

刚出长干桥,便瞧见许匡衡已领着二百骑兵,整齐地列队静候。见车驾赶至,许匡衡急忙策马飞奔上前。

“刘都使!”许匡衡拽紧缰绳,在马上招了招手。

刚一碰面,刘江生便殷切地问道:“许先生,大帅吩咐的事宜可曾......”

话音未落,许匡衡直接点了点头,低声道:“均已办妥。商船已至白鹭洲渡口,乌木首领连夜整顿兵马,此时估计登船了!至于扩军一事,陛下已经下旨应允,不过员额削减为五万,一应甲胄兵刃需由咱们自行配备。”

刘江生听罢皱起眉头,继而拱手苦笑道:“这趟差事本就不易,如此已是难得,此行有劳许先生了!”

只见许匡衡露出了笑意,接着一脸认真道:“我们已经足足在此耽误五天了!刘都使,在下有书信急需送返朗州,面呈大帅,不得不先行一步!事不宜迟,还请刘都使率兵马护卫车驾,即刻起行!”

不多时,浩浩荡荡数百人的车驾再度起动,数十圈轮轴渐而飞快地旋转起来,渐渐远去。众人留给这座偌大的金陵城的,唯有地上两行长长的印迹。

......

归心似箭,无奈山高水长。刘江生领着人马车驾,途径池、江、黄、鄂、岳等数十州县,一路沿大江西行,日夜跋山涉水,终于在保大十年四月进了武平节度使治下朗州地面。

此一行耗费了整整二十余日,途中众人也被折腾得不轻。刘江生及随行兵马毕竟行伍出身,又有李源军令在身,肩负护卫之责,纵是精疲力尽也需咬牙坚持。而看似柔弱的刘氏与王靖瑶姐弟三人,竟也出乎意料地全程支撑了下来。

反倒是一众侍女仆人,到底是久居金陵大宅,又未曾赶过如此遥远的路途,不少都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加上旅途劳顿等缘故,有人甚至上吐下泻起来。所幸刘江生向来不是苛刻之人,见状便下令在沿途的驿站停留歇息几天,之后情形才渐渐好转。

已是午后,日光渐渐刺眼。

朗州城东门外,早早地便聚集了一大帮州府官吏在此列队迎候。他们自从事先闻讯李大帅的家眷将要到来,便各自盘算起自己的小心思,更有甚者,数日前便开始派家仆出城,暗自打探车驾行迹。

只因官吏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可是顶头上司、大唐最年轻的封疆大吏李大帅的家眷!如何敢怠慢?有些人甚至开始整理起衣襟,又莫名清起嗓子来,反复做出眉头紧蹙的模样,看来是待会儿准备给众人上演一出喜极而泣的戏码。

李源此刻正骑马眺望着,并无暇理会身后官吏们的举动,他自然明白,官场上的这一套自己再熟悉不过,倒也没必要戳破,毕竟自己初来乍到,镇守一方除了州府安定,更需人心归附。

艳阳当空,随着刘江生一行人马车驾终于抵达东门,李源高悬已久的心也随之安放下来。等待多日已久,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对他来说,只要家人安全到了身边,此后便再无掣肘。

刘江生打头瞧见李源和罗二虎等人熟悉的身影后,便激动地赶马上前,兄弟三人情深,相见后继而开怀大笑起来。片刻之后,大队车驾便在朗州一众官吏的热情迎接下,由李源的亲从都小心护卫着,浩浩荡荡地穿过宽阔的街道,直到在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只见李源径直上前,将刘氏小心地搀扶下车,母子分别数日,重逢难免感人地寒暄一番。随后李源恭恭敬敬地拱手笑道:“娘,请您入宅!”

刘江生和罗二虎也跟在李源身后,一同行礼道:“娘,请您入宅!”

向来思虑单纯的刘氏从没有其他心思,只瞧见兄弟三人整整齐齐地站在自己面前,便忍不住噙起热泪,欣慰地笑着。温情之时,李源偏头看向刘氏身旁的王靖瑶,正一边拉着好奇的王靖国,一边腼腆地含笑注视着自己,于是轻轻朝她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春风般柔和的情意。

随行的侍女与仆人们开始七手八脚地卸下行李,众人抬头看着面前这精致华贵的府门,纷纷咂舌不已。从墙头便可看见院内的树盖郁郁葱葱,和煦的阳光照射在翘起的飞檐上熠熠生辉,新上漆的虎首朱门也是威严十足,更兼鎏金光泽。

而最令众人瞩目的,莫过于府门前的四根青石浮雕玉柱,刻着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麒麟神兽,怒目照看人间,仿佛能够辨明善恶忠奸。

虽然这座宅子尚未挂牌匾,不知是何来历,但毕竟见惯了金陵的豪宅大院,此处的不凡他们一眼便知。

此时人群中一阵躁动,十余名亲从都的高大士兵缓缓行至,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合力抬着一方长长的匾额,而林嗣昌一脸严肃紧随其后。

待朝李源严肃地见礼后,林嗣昌便立即吩咐着亲兵们在府门前,迅速地搭起两座长梯,并准备好绳索等器物,紧接着一声令下,绳索缓缓拉伸,匾额开始稳稳当当地升起。再经过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后,众人定睛一看,匾额已端端正正地高悬门前。

按照李源先前计划的那般,等候已久的罗二虎快步上前,拾起蒙住长匾的彩绸,那长长垂落于地上的一角,并郑重地交到李源手中,紧接着站直身躯,大声喝道:“请大帅揭匾!”

李源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在众人瞩目下,十足潇洒地挥手一拉扯,彩绸瞬间飘落,露出匾额上龙飞凤舞的镌金大字:“武平节度使府”,同时左侧由上至下刻着一列小字,醒目地写着南唐的年号。

“大帅威武!”

“大帅威武!”

......

如此令人振奋的时刻,自然惹得在场众人齐声叫好!李源瞧见众人欢呼着鼓起掌来,尤其是母亲刘氏,此时已欣喜得泪眼婆娑,内心自是满满的成就感与踏实感。随后朗州的官吏们,连同今日到场的一些朗州富商,也纷纷携重礼上前,不断朝李源殷勤地恭贺。

挂匾之礼既成,李源一声令下,府门缓缓敞开,林嗣昌领着亲兵们率先进入,开始肃立戍守,随后众人也井然有序地依次入府。

空阔的庭院中,青葱的树木分布东西,花坛鱼池错落,一众年轻标致的婢女们早已在此垂手等候许久,李源吩咐预备的几十桌珍馐酒席也已摆好,众人随即入席用餐,接风午宴自是热闹非凡!作为今日的主角,李源更是在众人的频频敬酒下,豪饮数盏,心中自当欢腾,毕竟如今已身居高位,家人兄弟又俱在身旁,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欢畅酩酊之时,身着一身崭新官袍的许匡衡突然凑到李源身旁,轻声提醒道:“大帅,时候不早了!”

闻言,李源即刻恢复了眼中的清明,又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接着嘱咐道:“午宴过后,传众将前厅议事!”

许匡衡马上拱手回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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