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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副将与一众亲卫拼死开道,谢冲火急火燎地赶到南边的树林边,但见几名将领正带着数千弓箭手和唐军对着放箭。地上一大片横七竖八的尸体,显然是刚才的突然袭击杀死了不少自己手下的兵士。

“快突出去!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谢贵大声道。

在主帅的严令下,汉军士兵集聚于此,悍不畏死地冲出林子,而唐军似乎是忌惮他们人数众多,竟开始缓缓后退,汉军倒是射杀了上百唐军士兵,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建树。

眼看便可顺利遁出险境,谢贵还没喘口气,忽闻禀报,山谷东侧出现的那支唐军骑兵又忽然出现在百步之外。

这柄利刃搅乱了汉军阵型之后,冲撞了两轮杀死了上千汉军便后撤,在汉军上下人心惶惶之际,又悄然掉头往南奔来,谢贵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咒骂了一通,接着匆匆布置好防线,可这支唐军骑兵却又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了,连同方才撤退的唐军弓箭手,潇洒地隐遁于林间。

到此时,谢贵算是明白了,唐军又采取了这种极其猥琐而令人恼火的打法,汉军上下谁人不熟悉?但这回的战术显然比先前要精明不少,除了利用骑兵穿插灵活的优势,避开正面对抗之外,还趁着夜色利用林草加上了步兵协同偷袭,谢贵此时犹如嗓子里噎了一只苍蝇般,憋屈难受得说不出话。

但明白了这一点后,谢贵反倒稍稍安心下来,唐军既然不敢正面对抗,便是意味着兵力不足,至少没有自己手底下人多,于是他即刻下令全军将士不许再分散,转而尽数收缩在一起,弓箭手四周护卫,一旦敌踪出现便放箭射杀,齐齐缓缓南撤。

这样一来实际上反倒奏效,收拢在一起的万余汉军,弓箭手至少得有三四千人,强大的火力网已足以压制对方,而之后唐军在进行了两次袭击尝试之后,显然吃了些小亏,很快也彻底偃旗息鼓了。

然而谢贵如此排兵布阵,虽然有效地避免了各自突围造成的过大伤亡,却搞得汉军上下精疲力尽。万余人一同行动自然动作缓慢,可撤军哪能如此拖沓?

在险境中每多拖延一刻,所有将士便要多提心吊胆一刻,此时都瞪大眼睛互相紧挨着拥挤前行,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心态极度崩溃,最终硬生生熬到了天明,汉军才终于全数撤出了山谷,一个个累得跟狗一样。

天明之后,光线明亮,幸运的是,夜袭的唐军兵马并没有尾随追击,早已经销声匿迹,此时连半个人影也找不到了。汉军抵达了通往南边的平坦官道,危机算是暂时解除。

谢贵赶忙下令,全军加快步伐往南进发。主帅既然下令,这回便终于能撒开腿儿狂奔,汉军将士头也不回争先恐后地朝官道涌去,此时似乎抛却了多日积攒的疲惫,谢贵率军竟一口气连奔上百里,直到午后时分才传令稍作休整。

军中将领清点一下兵员损失,这一夜竟然死伤了三千多人,所有器械辎重尽皆丢弃,简直难以想象,而粗略估计一番,此战唐军也死伤了一千多人。谢贵命人将俘虏的几十名唐军伤兵集中问话,这些武平士兵个个重伤,实在是不能逃走才被抓获。

就在谢贵拷问他们时,几名汉军士兵抬着一具尸首赶来。思绪被骤然打断,谢贵皱眉正要发问,忽然间他看清了那尸体的脸,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正是谢冲的脸。脖颈间的那道刀伤极为醒目,生生被砍入七八分,如今只剩一丁点垂搭的皮肉与身体连结着,实在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这……是阿冲?!”谢贵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惊失色道。

“是啊,我们在收拾弟兄们的尸首时找到了冲将军......喉咙被人割开了,尸体在草丛里,不太容易发现。”抬着尸首的汉军士兵苦着脸道。

谢贵愣了愣,忽然想起临睡前谢冲便是睡在北侧的林地边缘处,说是那里草地松软些,不愿睡在林子里受兵士保护。现在可好,竟然在睡梦中被人割了喉咙。

“怎地会这样?阿冲,你到底是我谢家人啊,怎么在睡梦里被人给杀了,当真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谢贵此时面目扭曲成一团,显得愁苦不已,但只是长声叹息,却并没有为这位族弟掉下一滴眼泪。

谢贵郁闷不已,实际上对他来说,谢冲这种玩世不恭劣迹斑斑的家伙死了倒也没什么,但问题是先前自己暗自想好,既然谢冲在军事会议上酒醉壮胆当先开口提议,那正好让他与领“疑兵”北去的邵廷琄一同扛下兵败的罪过......

眼下邵廷琄不知死活倒无妨,可谢冲一死倒是个麻烦事,因为回了朝廷,好歹得有个活人顶罪不是?

思来想去,谢贵心烦意乱并无他解,最终还是决定,依旧将所有的罪过都往谢冲头上推,只不过待会要和军中将领们通个气,特别是手下的那几名岁数较大的将领,必须让这些老顽固与自己统一口径,就说谢冲自知兵败之责难逃,故而自刎谢罪,而不能说是战死,因为战死还算得上一点点勋劳。

谢贵亦做好了思想准备,若是汉军将领中有几个不肯配合圆谎,那在回兴王府前必须想办法杀了那几个不听话的,这样便可在皇帝刘成面前随便自圆其说了。

主意已定,谢贵火速命人打造简易的棺木,将谢冲的尸体装上。士兵的尸体可以就地掩埋,谢冲的尸体必须带着,这样也可作为凭据。虽然他脖子上的巨大伤口与自刎而死显然不符,但这一点倒好解释,比如乱军之中刀剑交错,或者简单说成唐军补刀所致云云。

转过头来,谢贵继续审讯那几十名被俘的武平士兵。这些士兵都身受重伤,浑身浴血,在地上被汉军逼迫着打折双腿跪成一排,有些已经趴在地上只吊着一口气,早就奄奄一息。

谢贵走到一名看上去伤势还不太重、气色还算正常的武平士兵身边,满脸阴冷地用脚尖踢了踢他跪在地上的双腿。那士兵立即嗷一声痛呼起来,牙齿打颤嘴里吸着冷气,原来他伤的正是腿,右腿上有个血流如注的大窟窿。

“本都统问一句你答一句,但有半句不实之言,立刻砍了你的脑袋。”谢贵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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