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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斌端回来了一条清蒸海鱼、一份猪肉炒时蔬,主食是米饭,管够,吃多少盛多少,不许浪费。

一屁股坐到张顺和彭玘中间,史斌大咧咧的说:“就冲这吃食,我亦得将虎贲军吃到散伙了再走。”

史斌不是没大碗喝过酒、大块吃过肉。

可那样的日子真是太少了。

在史斌的印象当中,自从起义以后,他们不是在逃跑,就是在跟宋军交战,一直都没有安稳过,总是饥一顿,饱一顿。

后来,投了宋军以后,禁军的伙食倒是丰盛,肉类品种非常多,不仅有猪肉,还有鸡肉、鱼肉、鸭肉等,而他们这些厢军,顿顿都是蔬菜粥,那群黑心的官吏,还用糙米充好米,小斗换大斗,在宋军的那段时间,史斌就没有吃饱过,嘴里更是澹出了个鸟来。

哪里能跟在虎贲军相比,采购员必须得将每日花费明细贴在告示牌上,若敢贪墨,斩立决。

加上虎贲军的伙食标准本就比禁军稍高一些。

如此一来,虎贲军的将士自然就可以吃得丰盛吃得好了。

史斌又左右看看,问道:“杨志哥哥和关胜哥哥呢?”

张顺一指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杨志正跟军中的几个将领和几个监军有说有笑的,其中一个中级监军还在跟杨志说着什么,杨志听得频频点头,满脸都是期翼和兴奋。

史斌依稀记得,上次杨志出现这样的表情时,好像是辛兴宗说看好杨志的时候,结果第二天,杨志就一人杀了上百个方腊义军的将士。

史斌又往边上扫了扫,就见统制张打铁正在跟关胜“面授机宜”,关胜沉稳的点头附和,并没有因为张打铁很看好他,他就有谄媚之色,很有大将的风度。

见此,史斌不无羡慕:“也不知关胜走了甚么狗屎运,竟能被张统制看中!”

杨志混得也不错,几个统领、监军都很看好他。

这时,张顺突然说道:“跟你二人说一声,张监军之前找我聊过,他言我水性好,又懂操船,建议我去水军发展,他还言,我若去水军,多半能先管一舰,我想去试一试。”

史斌听言,一怔,忙道:“哥哥这是要离我等而去?”

张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出去,说道:“天下无不散之延席,今哥哥、吴学究已离开我等数月,我等也不必非在一起不可。”

顿了顿,张顺继续说道:“况且这战阵厮杀非我所擅长,我所擅长乃水战也,故而,我想去水军发展。”

不等史斌再说话,彭玘便先一步说道:“我支持哥哥,弟兄之情,不在地域限制,不论哥哥走到哪里,我等皆弟兄,且我听闻,水军的待遇极好,时常便能食到海味,假期多,升迁亦快。”

张顺笑笑,默认了彭玘所说的,水军确实有其优势。

顿了顿,彭玘又说:“且我亦有可能离开。”

史斌和张顺向彭玘看去。

彭玘微笑道:“张监军亦找我了,他对我言,我性子好,欲荐我去兵部学习十五日。”

都在虎贲军混了好几个月,史斌和张顺怎么会不知道,凡是去兵部学习归来的,基本上都会升职任用?

而以彭玘现在指挥的身份,等从兵部学习归来,肯定是要升中级监军的。

换而言之,等彭玘再回来,就会跟统领是一个级别,而且跟统领共同掌管两千五百人马。

史斌见了,不禁有些羡慕,还有些不是滋味。

吃过饭,史斌孤单又落寞的一个人回到了住处。

——弟兄们都有着落了,唯独他史斌还是一个指挥使,跟来时没有太大的不同,这让他无法是从,又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有门卫找到史斌:“指挥,有一位自称“吴用”的官员想见指挥。”

一听吴用来了,正孤单寂寞的史斌,立即就往外走。

而门卫则追上来将一个册子递给史斌:“烦请指挥帮我签个字,我需得如实上报。”

虎贲军实行的是文武分治,军政分离,军人不许参政,文官不许接触军队,所以,在虎贲军,文是文,武是武,双方互不统属,社会地位相同。

也正是因为如此,文官和武将要想见面,得登记备桉,过后有人会统一问询调查。

对此,已经快被文人压了二百年的武人,没有不喜欢的。

史斌亦是如此。

所以,史斌痛痛快快的就给门卫签了字,然后见到了吴用。

与几个月前相比,吴用身上多了一些官员特有的气质,气色也不像当初被辛兴宗粗暴得塞进军队里时那么差了。

两人一见面,史斌就兴奋的说:“学究终于舍得来见我等了。”

吴用面带微笑说道:“非是我与哥哥忘了诸位弟兄,实是我与哥哥近来太过繁忙。”

说到这里,吴用既是感慨又不无炫耀的继续说道:“你等在军中,一切皆不知,近来我虎贲军百废待兴,我等机宜一人要负责数事,一日皆不得清闲,忙得我险些去求大都督下放我去当一县令,休息一段时日。”

史斌一听吴用有机会去当一县之主,诧异道:“学究能当父母官了?”

吴用笑道:“我等毕竟大都督身边亲信,若下放,定然提拔任用,我这县官其实算不得甚么,哥哥若下放,最不济知一州也。”

史斌更加诧异:“哥哥任地受大都督器重?”

吴用点点头:“哥哥今已是分管机宜文字,随时可见大都督,面陈政见,与陈军师等,相差亦不多矣。”

见宋江混得都快可以跟陈箍桶相提并论了,史斌感慨道:“任地时,我等当初来投大都督,做对矣。”

吴用附和道:“不错,今大都督将御驾亲征广南西路,叫哥哥率领我等先去为孔相公出谋划策,若哥哥此次有望解决那些蛮夷,大都督必升哥哥宜、抚水、南丹州安置使,叫哥哥全权负责动用政治外交军事等手段统筹指挥,彻底解除那里蛮夷之患。”

史斌惊呼道:“此封疆大吏也!”

吴用笑道:“还未成也,即便成也,亦不过临时设之,待哥哥解决蛮夷之患,大都督定会调哥哥回杭州。”

史斌笑道:“那如何能相同,任地时,哥哥高官也。”

吴用笑而不语,显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前提是,宋江能解决广南西路的那些少数民族。

不过,看吴用和史斌的样子,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未几,杨志、关胜、张顺和彭玘也来了。

见人来齐了,吴用小声跟史斌等人说:“哥哥偶得一消息,军中人事似乎将有大变动,好像还跟你等新投之人有关。”

说到这里,吴用又有些遗憾的说:“然我虎贲军军政互不统属,有甚么大变动,哥哥亦不知也。”

听了吴用这话,杨志和关胜互看了一眼,然后由杨志说道:“此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吴用和史斌向杨志看去。

杨志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大都督言,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故而,将领需有战功,更需有能力。基于此,大都督将以此次剿匪作为考核,立功大、能力杰出者,将会被破格提拔任用。”

关胜接过话头说道:“此政主要为我等新投之人所特设,乃大都督怕我等新投之人中有人才被埋没而颁下睿政。”

杨志点点头:“此次确实是我等新投之人天赐良机,张监军言,我军此次负责剿灭翻阳湖、九华山、黄山、怀玉山一带贼寇,这几处山匪水寇不下五万,上次打我洪州的贼寇,便以这几伙贼寇为主。”

关胜接着说:“这几伙贼寇为首之人有松阳土豪叶淳、叶天麟父子,丽水土豪梁将、梁惠弟兄,遂安土豪詹太和等,此辈皆尽倾其家产,募集兵卒,据险而守。”

听见杨志和关胜在那里一唱一和如数家珍一般,吴用不禁有点尴尬——他和宋江还想着能借着他们在中央、在最高领导人身边帮自己兄弟一把,谁想,他们知道的那点消息,根本就不够弟兄们看的。

吴用不禁感慨:“大都督文武分治,卓有成效也。”

而史斌则心想:“到底是得权贵器重,消息就是任地灵通。”

不想,张顺却突然接过话头说道:“此事我亦有所耳闻,据说,此战以我新投之人为主,旧将观敌瞭阵及以防万一也。”

谁想,彭玘随后反驳道:“哥哥错矣,旧将不参战不错,然监军却不在此列,监军要一同剿匪的。”

张顺道:“这我倒未曾听说过。”

杨志点点头:“确有此事。然监军并非只辅我等打仗,亦负责考核我等武勇、决断、临阵变通等能力。我等考核成绩如何,一看我等表现,二看监军如何上报。”

见杨志似乎想走歪门邪道,关胜连忙提醒道:“张统制与我言,万万不可贿赂监军,不然悔之晚矣。”

这回吴用能插上话了,他压低声音提醒一众弟兄:“自打出了牛勐叛变一事,大都督震怒,允许武德司、亲军都卫府往军中安插密探,监视众将、众监军,且最近大都督有意再设立一军情处,专门负责收集军方消息,你等万万不可做傻事。”

彭玘随后也警告杨志:“监军多是忠于大都督的忠直之人,你若贿之,多半会被举报。”

杨志忙说:“我不过提醒你等,要注意与监军相处。”

彭玘说:“这倒是不错,将领只管打仗、练兵,其余诸事,皆由监军负责,且大都督府有何命令、有何政策皆由监军下发。”

杨志补充说:“升赏我等,亦需问询监军。”

张顺说:“依我看,监军似乎比将领权柄更重。”

彭玘笑着说:“分工不同耳,将领管战,监军管生活,两者一般大小。”

张顺笑着反驳:“战时多,非战时多?”

彭玘这回没再反驳。

张顺见此,重新开了一个话题:“好像水军也有类似之机,据说是去南海清除海上的水贼,依你等来看,我要不要现在就去找张监军申请调去水军,兴许能赶上这次升迁之机。”

杨志、关胜和彭玘异口同声道:“自然。”

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由杨志先说:“此等良机,如何会常有,不可不珍惜也。”

关胜也说:“此次乃因新投宋军过多,大都督不忍其中人才埋没,才降此睿政,下次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有这般好事,我若是你,一会便去找张监军说此事。”

彭玘则说:“监军多会量才提出建议。杨监军既建议你调去水军,多半不愿你在陆军中被埋没,又知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怕你错过,你不可辜负其好意。”

听弟兄们这么说,张顺下定决心,一会就去找张监军申请调去水军。

见弟兄们全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机会,史斌越发的落寞,他有些想不通,自己怎么混着混着就混成最差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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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玘见史斌兴致不高,主动跟史斌说:“哥哥要多与监军交流,不要总想着拉拢手下将校,我等入虎贲军已有数月,哥哥难道还未看清,虎贲军与我等从前及与我等在宋军时皆不同,在虎贲军,哥哥拉拢不到多少人的,有一天哥哥若是想走,亦不会有多少人追随哥哥离开,牛勐便是前车之鉴。”

别人也都劝史斌。

史斌被一众弟兄给说得动心了,觉得他是应该跟张监军,不,哪怕只是跟他的搭档冯呈多交流交流,他也不至于这么闭塞。

就在史斌想着怎么跟监军交流之际,张监军(即高级监军张力)主动来到史斌的住处。

史斌见此,赶紧招呼张力。

张力叫停了想要大干一场的史斌:“我说几句话就走,我那还一大堆事呢。”

史斌知道张力是真忙,不是跟他推脱,所以他不敢耽误张力时间道:“监军找末将何事?”

张力直言不讳的说:“冯呈跟我反应,你不愿同他交流,甚至躲着他,可有此事?”

经过弟兄们的开解,史斌没说“我嫌他烦,什么事都管”,而是态度很好的直接认错:“末将错了,以后定然多与冯兄弟交流。”

见史斌认错态度良好,又不像作伪,张力收起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简而言之:“我虎贲军立军基础便是将领与监军通力合作,将领与监军乃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任地时,才能带出强军来,且你不与冯呈交流,许多大事你皆不知也,就好似我刚刚让监军通知下去,我军即将去翻阳湖剿匪,此乃你等新投之人天赐良机,可冯呈都找不到你人,如何能将这消息告诉你,冯呈无奈,才来找我,让我同你说此事……”

这回,史斌才明白,敢情根本不是虎贲军抛弃了他,而是他之前自作聪明的疏远了虎贲军,难怪他就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刻,史斌终于想明白了,他得做出一些改变,来融入这个新的大家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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