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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内雪重演完案情后,七原武一行三人告辞离开,坐进了中野惠理的小轿车里,中野惠理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状若无意地问道:“就这样彻底排除松内雪的嫌疑了?”

这话的意思不是怀疑松内雪就是凶手,她不懂破案,只是跟着监督七原武别胡来,毕竟他有不良前科,行事作风有点肆无忌惮,已经给警署留下过很深刻印象了。

她就是觉得七原武排除重点嫌疑人有点太过儿戏了,按她以前旁观刑警们办案的经验来看,要排除掉一名重点嫌疑人,往往需要真凭实据,经开会激烈讨论后才会放弃追查,程序是很严谨的,怎么可能这么莫名其妙。

七原武还在想“指向天空”的事儿,随口道:“是的,就这么排除了,她不是凶手。”

中野惠理看着后视镜里的七原武,扶了扶眼镜,淡淡追问道:“凭你的‘超感知能力’吗?”

七原武也望向后视镜,和她对视一眼,身周气息翻腾,近十年间无数惨遭“屠戮”的肥羊怨魂齐声发出哀嚎,提醒她别靠近这种妖怪。

嗯,如果放在动漫里,七原武是有资格加上这种特效的。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中野惠理,露出很阳光的笑容:“是的,就凭我这点吃饭的小本事。

您若不信可以去问一下,松内雪喜欢的颜色是米黄色和红铜色,喜欢的动物是海豚,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海豚一样善解人意。也因此,她表面上喜欢阅读、茶艺和烹饪,喜欢日料更胜过法餐,实际上最多不反感,只是想和丈夫有共同爱好和共同话题而已。

她是那种很保守的女性,性格较为被动,比如她从小就想去中国江南地区看看,但从没想过主动前往,一直期待着有人,最好是她的丈夫松内悠人能给她一个惊喜。

所以,如果让我给她保媒,寻找真命天子的话……请不要这个表情,中野小姐,我是怕气氛太尴尬,开个玩笑,咱们继续说正事。

所以我认为她不可能杀害自己的丈夫,她对他仍然拥有期待,如果中野小姐觉得我判断有误,趁我们现在还没离开,您完全可以下车去核实一下。”

中野惠理听愣了,见他说得这么肯定,一时半信半疑起来,下意识扶了扶眼镜,犹豫要不要去,而七原武脸上笑容不减,又柔声补了一句,“请去吧,没关系的,中野小姐成长在一個单亲家庭,虽然生活幸福,但从小就性格比较……嗯,比较机敏,喜欢审视别人,我父母也很早就去世了,对此完全能理解,而且我们既然要合作一段时间,您去验证一下,也免得以后我们都受累。”

中野惠理脸色终于变了,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而七原武对此毫不在意,随手摸起那本《山之货》继续翻看,就等她回来。

清见琉璃倒是没跟着去,就像七原武之前说的那样,敢让他这种资深骗子在家里随意乱逛,他什么也看不出来才奇怪。她只是坐在副驾驶上,拧着身子好奇问道:“之前你说松内悠人莫名其妙生闷气,那是怎么回事?松内夫人看起来人很不错啊,把家里也打理得很好很漂亮,他都这么幸福了,还有什么闷气可生?”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做到那么了解松内雪的。”七原武眼睛没离开书,分心两用,随口和她扯淡。

清见琉璃马上有点小得意,高兴道:“因为我也注意到很多细节啊,能推测出很多东西,只是没你那么全面而已。”她这话一半一半,实际上她当时没推测出多少东西,但七原武说完后,她马上回忆起不少细节,能印证他的话,比如卧室床头柜上的书、相框,换衣间里的一箱杂物,厨房冰箱上采购单,厨房里或新或旧的食谱之类,似乎都有了些说法,真讨论起来能讨论一整天。

她很喜欢热读术这个技能,但也发现这技能好像需要大量人生经验,需要在日常生活中仔细观察积累,无法急于求成,所以她准备慢慢修炼,跟着七原武慢慢印证,不着急问。

现在她更好奇松内悠人生闷气的原因,毕竟他是遇害者,感觉这对解开迷题可能有所帮助。

七原武抬头看了她一眼,倒真有点惊讶了,笑道:“没想到啊,你还真仔细观察了,有进步,以后继续保持。”

清见琉璃得意地哼哼了两声,马上又问道:“所以,松内悠人为什么要生闷气?松内夫人明明那么好,感觉比我妈妈好多了。”

她不是在Diss她老妈,她觉得她老妈也很好,但松内雪肯定比她老妈温柔,至少不会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追她——她老妈很会装样子的,在外面是“师母”,温文尔雅,说话都细声细气,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一样,但回家关起门来,脸说变就变了,追起人来跑得比狗都快。

七原武看了她一眼,把这话在脑子里标了个号,准备将来和她老妈聊天说笑时拿来用用,更没卖关子,微微一笑道:“松内悠人生闷气是自己心里烦,他潜意识里在内疚,和松内雪无关。”

清见琉璃更好奇了,“他为什么要内疚?”

七原武又低头看书去了,随口道:“你之前也看到了,松内家布置的奢华又有品味,有大量高价值的装饰品和摆件,但只要伱看仔细一点,就能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一件展现男性力量的武器、防具,也没有传承有序的画作、书法作品,藏书更是些大众货色,没几本值钱的,不符合男性的偏好,和松内悠人的个人喜好更是完全无关,哪怕就是挂扇、瓷器之类中性物品,花纹造型也都在向精致秀气靠拢,更偏女性审美。

再考虑松内雪出身名门里势家,所以所有值钱的装饰品、摆件,应该都是她的婚前私人物品,甚至这幢河景房,应该也在她的名下。

简单的说,松内雪比一般人有钱,虽然都是固定资产,不好变现,但还是比她丈夫有钱得多,从小生活就很优渥。

而松内悠人就差了许多,出身普通家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学历和性格比较好,但三十大多了事业却没起色,还在一家普通杂志社当着不受重视的艺术专栏记者,他的收入负担不起妻子早就习惯了的生活,只能干看着妻子节俭度日,用着价值六万多円的佐波见烧精品茶具,喝超市一百七十円一袋的散装花茶,干看着妻子尽量给他买高档西装,让他体体面面,妻子的日常衣物却几乎都是结婚前的,平时用的化妆品也全是廉价货色。

再加上他妻子的娘家是平良野的名门望族,平日里婚丧嫁娶之类的事肯定经常有,参加者少不了所谓的成功人士,他混在里面,哪怕妻子并不在意他有没有什么说得出口的成就,他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所以他潜意识里在内疚,多少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觉得对不起妻子,哪怕他自己都没发觉有这种心理问题。”

说到这里七原武摇了摇头,遗憾道:“爱读书的人心气都高,心气高却偏偏在现实中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就会愤怒,愤怒无处发泄就只能憋着,憋得时间久了和别人相处自然会出问题,难免有时控制不住和最亲近的人拌几句嘴。

人就是这样的,对外人往往客客气气,有不痛快也会忍着,对亲近的人偏偏就会放松下来,有时就控制不住脾气了,哪怕明知道那不对。

所以他大概率被人无意间刺激过,钻牛角尖了,心理压力大,烦闷得厉害,可惜被人害死了,不然只要来找我,花点小钱,让我帮他占卜一下未来,我保证他立马心思通达,打满鸡血继续幸福生活。”

他这一长串话说完,清见琉璃听的微微张大嘴巴,呆了半晌才喃喃道:“没想到你看出这么多东西,我还以为……”她刚才还以为自己已经入门了,没想到似乎差距好像还有点大,自己好像想得还是不够多。

七原武无所谓道:“半看半蒙吧,咱们这一行合理猜测是免不了的,有六七分准就够用,做生意时说话含糊一点,留下些余地就行,不妨碍捞钱,而且你真想在这一行发展,一定要记得,不要单纯去看,也不要单纯去观察,要学会去洞察,肥羊是很复杂的生物,要学会透过他的种种表相,综合起来寻找他的内在需求,这才能抓住肥羊的心,利用他的大脑,控制他的手去掏他的钱包,才能钞票滚滚而来。”

清见琉璃听得入迷,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简直是《骗子圣经》,下意识乖乖点头记在心里,但马上反应过来又拼命摇头,把他诱人堕落的魔鬼之语甩出脑袋,不高兴道:“谁想在你这一行发展了,我又不想当骗子,而且你明明很有才……有些才能,为什么要整天想着骗钱呢,干点别的不好吗?”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她又有点被七原武折服了,要是他愿意改邪归正,她可以考虑放他一马,不计较之前的一堆乱事,不下克上他了,真给他当助手都无所谓。

当然,时薪必须提上来,一百円真的太坑人了,怎么也要提到五百円。

七原武斜了她一眼,摇头道:“你根本不懂,我能控制着自己别发疯,只是抓几只肥羊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已经是在为这个世界做贡献了,全世界都应该感谢我,我不需要再去做好事。”

切,你发疯又能怎么样,还能变成连环杀人魔吗?找这种理由,就是好吃懒作呗!

清见琉璃理解不了他的苦恼,撇了撇嘴,暗中鄙视,但也不怎么生气,决定还是执行原计划,将来把他下克上了,到时自己管着他,让他想干坏事都不行,一样没问题。

她转而又好奇问道:“你对迷题……就是松内悠人临死前的动作,现在有想法吗?”

“没有。”七原武换了本书,准备再找找味道奇特的鱼,今天工作这么辛苦,回头必须犒劳一下自己。

“没有吗?”清见琉璃微微失望,她一直对这迷题很关心,觉得是破案的关键,咬了一下粉粉的唇沉吟道,“难道真像警方猜测的那样,松内悠人当时的动作就是在指向凶手逃走的方向,指向盆河,并没有特殊含义?”

“确实有一定可能。”这问题七原武也很重视,认真了少许,“但我觉得大概率不会,先不说松内悠人伤得那么重,躺在地上未必还能看到凶手是怎么跑的,单说凶手已经逃入夜幕,松内悠人指出方向又有什么用?指望连鸡都不敢杀,一直从超市买现成的,十分娇弱的妻子追上去替他报仇吗?这不像一个爱妻子的丈夫会下意识做的选择。”

清见琉璃模拟了一下当时场景,觉得他说的道理,而且他话又没说死,没排除其他可能,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该怎么杠——助手,不对,女主角就是要和男主角杠嘛,这样才能激发男主角的灵性,让他灵光一闪拨开重重迷雾,找到真相。

这应该是助手最重要的工作了,她很尽责的,而且现在有点喜欢这工作了。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头绪,苦恼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怎么才能搞清他临死前到底想说什么?”

对这个问题,七原武就很无所谓了,“警方雇我们又不是想听他的遗言,松下雪更是没给钱,所以我们只要找到凶手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清见琉璃愣了愣,困惑道:“但我们不解开这个迷题,怎么锁定嫌疑人,怎么去找凶手呢?”

七原武淡淡道:“不用你操心,你只要跟着就行了。”

清见琉璃心头一跳,惊讶道:“难道你已经……已经有头绪了?”

七原武点头道:“是有个想法了,但还要去警署看一眼才能确定。”

清见琉璃心痒得厉害,人都要从副驾驶爬进后座了,低头乖巧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让我帮你一起想。”

七原武瞪了她一眼,不准她挤占属于他的空间,没好气道:“说了现在不确定了,你着什么急,是不是今天我对你太和蔼了,你又要惹我生气?信不信我回去让你擦地板擦到死?”

这讨厌鬼!

他不肯老实说,清见琉璃越发心痒得厉害,像吞了二十五只小猫咪一样百爪挠心,往回缩了缩身子,坚持道:“擦地板没关系,我回去就擦,擦多久都行,但你先告诉我,哪怕只给个提示也可以。”

七原武看了她一眼,看在她就是好奇心特别强以及地板的面子上宽容她一次,淡淡道:“脖子上的伤口,松内悠人听起来应该是被人割喉了,但我现在无法完全确定,我不想问松内雪那种问题,需要去警署看看现场照片。”

“割喉?”清见琉璃呆愣了一会儿,困惑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凶手就是来杀他的啊,冲他要害下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已经给过你提示了,现在你闭嘴,我要安静看书。”七原武不理她了,“再敢啰嗦,衣服也归你洗……停,想好再顶嘴,我还想在后院种棵树,正缺人挖坑,想好后果。”

切,闭嘴就闭嘴,搞得我好像很怕你一样,你不说我自己想!

清见琉璃撇了撇嘴,也不理他了,郁闷地坐回副驾驶了,开始皱眉苦思割喉能代表什么意义,为什么能通过割喉找到嫌疑人。

该死的,我怎么什么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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