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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芷榕又是提笔将方才的推测论述给写了下来。

本来清河王要将笔拿走自己写,但在冯芷榕的坚持之下便也带着半分玩味的表情看着她继续为写字而挣扎。

冯芷榕真的不是不擅长写毛笔字,这毕竟是她此世自幼练惯了的。但眼前她对于自己身子矮、必须微微踮着脚尖站立写字一事感到别扭。况且来到这安秀宫以后,众人给自己准备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的、活动起来并不是那么方便,左手还得提袖才能顺利书写。

若是少少的几个字也就罢了,冯芷榕在写下这些推论时写得可仔细、还会写出重点注记,因此几百个字写下来手当真酸得很。

冯芷榕这厢写得痛苦,清河王那厢看着倒是饶富兴味。

这般倔强的小姑娘他可少见。

身为齐王子嗣又还未娶亲的他自然是在各种宴会上看过不少家姑娘,但无论是文官家温柔婉约的小姐或者武将家直率豪气的姑娘,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总都会乖乖地认输,维持得体又从容的模样、又或者进而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就算也有执拗的姑娘家吧!当他人提及要帮手时,也总都会点头答应。

然则几日的相处下来,清河王却觉得冯芷榕这小姑娘与自己印象中的姑娘们大不一样。

且不说从她的言谈与表情当中看不出只是个十岁的娃儿罢!那般倔强不服输的姿态倒是令他觉得有趣。

清河王不记得是哪位兄弟或者堂兄弟曾与他说,太过倔强的女子一点儿也不惹人怜惜、也不会给自己的夫君面子,若是将来吵架了、更不会给彼此台阶下──但清河王可不这么觉得。

他倒是觉得冯芷榕这般倔强挺可爱的,就算被逼急了也只是嘟着嘴不肯认输,也不会说什么气话、只想着把自己的事情给做好。至于吵架嘛!却是未曾有过,但以她那知进退又得体的模样,又想想冯芷榕就算与自己混了个熟、也仍然不失礼节的姿态,总不会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痛快、不顾他人颜面的自私女子。

清河王便这么想着想着,直到冯芷榕全部写完、又将写满了字的纸搁在旁边晾着后,这才被她的声音给拉回了神。“在想些什么?”

清河王当然不好说自己正出了神想着眼前人,而是道:“按照方才这么推论下来,内贼恐怕是鲜托人,对吧?”

冯芷榕简直要对他翻白眼,这不是刚才说过的推论吗?恁地废话──虽然想这么说,但姑且还是换了个说法提醒道:“但这只是推论、不是定论,此事兹事体大、不好妄定。”

清河王这会才将自己的思绪给整理好,道:“你所言不错,这事牵扯到的人甚多,若是一次要查了、且不说查不查得到吧!就连当初父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压下的消息也得闹腾上来。”

冯芷榕皱了皱眉,道:“的确,民心安定、将士与百官安心可都是国本。”

“好个国本!”清河王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么你可有想过得从哪边开始下手?”

冯芷榕这回可老实不客气地翻了白眼了:“我又不是什么神仙,怎么什么事情都往我这儿问呢?”

清河王愣了一下,也道:“怎么这会儿就生气了?”

冯芷榕哭笑不得:“你可知道方才那些可都是我昨天想了一整个晚上的结果,我哪有什么本事一下子就变出这么多东西来?”

清河王苦笑了一下,道:“也对,是我操之过急。”但也不忘补充道:“但是你的脑子实在聪明。”

其实,也不是冯芷榕聪明。而是她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还有比起此世当代人更加丰富的历史与社会经验,自然是能够想得比较多。

冯芷榕想着今日的进度到这里已经是一个颇大的进展,若再继续往前推的话便都真的是纯属猜测、而没有太多书中记载的信息作为推测依据,便道:“靖王这些天忙碌、都没能来,今天我们写下的这些就劳烦你送交给靖王,让他琢磨我们的推测才好。”

清河王颔首道:“这是自然,虽然这些年陛下看起来也是不过问这件事情了,但实际上我们都能猜到他是交由我那堂兄不断暗访。”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他知晓的东西或许也会比我们多,希望这次的推论多少有些用处。”

清河王道:“虽则我至今未曾正式接触北方军务,但偶尔仍会帮助堂兄翻译军机、也因此得知不少确凿的情报……却是想来今日推论也是新的发现,往后若能有更多斩获便再好不过。”

看着如此乐观的清河王,冯芷榕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但愿这不是在做白工。”

清河王一愣,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其实冯芷榕这言里话外总共有两个意思。

第一,清河王虽然比起冯芷榕而言晓得更多、但究竟不是全盘,而靖王很有可能早就晓得,而无论这样的推论是否已被证实、这当下究竟还没能有任何进展──简单地来说便是今日的推论不过是重复一次靖王的推测、这才是做了白工。

然而另外一个意思──

冯芷榕凝眉道:“我却不想灭自己人的威风,但若是我们推测的方向是错误的,可该怎么办?”

清河王听了一愣,也跟着皱起眉来:“你说的意思是,打从自阿庇力起的推测都是错误的,于是便离真相越来越远?”

冯芷榕想了想,又是在桌面重新铺了一张白纸,在拿起笔蘸了点墨画出了一个大大的、由左往右的箭头符号,接着以那个箭头为骨干画出时间轴、迅速地以行楷在上头点缀了方才一席讨论当中所提及的时间点。

清河王自是没看过这样的画法,心里也暗暗称奇,但依然闭紧了嘴巴等待冯芷榕将所有的重点段落全给填上。

冯芷榕全都写完后便将笔给搁下,这才用手指着尚未干涸的墨迹道:“也许打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也许从中间推测也出错了。”

清河王皱起眉道:“若是如你说的这般,可是得从头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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