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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芷榕这下子可觉得无奈。

若当真依照蓝颦所言惩罚、这江含的膝盖恐怕就废了,而那苑马寺少卿的父亲恐怕官职也得迁走、避免他心生怨怼而铸下大错──这影响的可不是江含一个人,而是他们一家子。

她对江含毕竟是没什么仇恨,于是便是仔细地想了想,道:“两位姑姑,若平常有了这样的争执,安秀宫可会怎么处置?”

洪舒道:“江小姐出手打人便是出格、是要禁足的,但解禁不足三个月又犯事的话,可就有分程度轻重──轻者再次禁足、罚以前回的两倍时间,还要抄写女则、女训等上缴,重者则是发放出宫。”

冯芷榕想了想,道:“她打我、是她脑子不好,依着她的性子来论、禁足还远比发放出宫还要严厉;若是发放出宫了、恐怕整个江府都给她闹上了天,外头不晓事的人还会说我们安秀宫不会教人、把一位官家千金教成了小泼皮。因此芷榕认为、再次禁足便好,但若只是禁足、也还不够让江含变得更加懂事……”

蓝颦一蹙眉,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要加上些什么?”

冯芷榕笑了笑,道:“没什么,芷榕只是想,江小姐在那儿跪上将近一个时辰了,那不就代表她今日午后逃课?不知逃课的规矩该怎么罚?”

蓝颦听了不住一愕,这才牵起了笑容对着洪舒道:“我便说了,这丫头总是有办法,怪不得娘娘会如此喜欢她!”

洪舒也对着蓝颦笑道:“我也正想着,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禁足,恐怕娘娘都要说我们怎么只会出些老招,这招用得乏了、也就没人害怕;这些官家千金们不许打、只能骂,偏偏有些又都是生来耳朵长茧了的、可得另寻方法。”

蓝颦牵了牵嘴角,又对冯芷榕道:“你可知道逃课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冯芷榕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蓝颦道:“安秀宫当中除了出手伤人、害人以外,最严重的就是逃课、逃学,那是对陛下与娘娘的大不敬之罪。”

“这么……严重?”

这回说话的换作是洪舒:“这是自然。毕竟能进来这里的官家千金们都是由陛下给臣工们的恩典,而这安秀宫又是皇后娘娘所主持,因此接受恩典却又藐视帝后的心意,一来是欺君、二来便是不敬,这罪治下来可是非同小可,甚至会连累本家官职。”

冯芷榕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也问道:“这可比发放出宫还严重?”

洪舒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发放出宫毕竟是安秀宫内部的裁决,他们若想怪罪、也有个怪罪的由头,因此几十年来安秀宫也只有极少数的小姐被发放出宫;但主动逃课、逃学却是怎么赖也赖不掉的,因此这个罪名一旦安下去,可当真会让他们家里头天翻地覆、又不至于伤到安秀宫半点儿。”

冯芷榕也没想过自己随意一提的主意竟然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本来还下意识地想为江含求情,但这样也无疑是找自己麻烦,便也说道:“芷榕与江小姐今日确实有些龃龉,但也不至于是掀起大风大浪的仇恨,因此一切都还听凭姑姑的发落……芷榕毕竟现在也是个安秀宫的学生,不该多言。”

“既是如此,这事且就放在一旁。”洪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的意思,又道:“你可还有什么事情想问、想说?”

冯芷榕想了想,这才想起打从自己踏入这间屋子里,便是由洪舒了然一般地与自己说话、自己却当真一个话题也没提起,便道:“芷榕来此也不为别的,只想着今天午后发生的事情该报给姑姑知晓、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

洪舒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若是你想报与奴婢知道,又为什么拖到了这个时候才来?”

冯芷榕晓得洪舒明知故问,也从容地说道:“姑姑,实不相瞒,芷榕捱了江小姐那巴掌,起初脸可肿得老高、又是发紫,走在路上并不好看、有失仪容。毕竟无论君子、女子,论起仪态来都得端端正正,因此这伤若不是处理得稍能见人、芷榕还真不敢走出来给人笑话。”

蓝颦听了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在理,明日出来时可也得端整仪容,莫失了仪态。”

也没等冯芷榕回答,洪舒便向蓝颦道:“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吧!江小姐交与你发落,我往凤华宫向娘娘报告。”

蓝颦想了会儿,道:“这跪个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就当给她一点教训,我且去与江含说说话、也省得人家又说我们安秀宫忒会摆谱。”

冯芷榕听了蓝颦的话暗暗皱了眉。

她现在来到洪舒的屋子里头虽然没有其他小姐瞧见,但今日的事情恐怕也早已传遍了的,若是要让江含多跪上一段时间、恐怕还有人认为是自己撺掇。只是方才自己都说了自己身为安秀宫的学生不好多说,便也只能再忍上一忍,届时随机应变便是。

想到了这里,冯芷榕也道:“两位姑姑可还有什么话要对芷榕说明的?”

蓝颦看了洪舒一眼,而洪舒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儿已经没事了,今日早些歇息。”冯芷榕听了,这才向两人行了礼,回到了谦恭院。

这天色又更加晚了些。

看着冯芷榕离开以后,蓝颦才沉沉地说道:“洪舒,你说说这冯芷榕的心计,是否也忒重了些?”

洪舒的脸上依是挂着还未退去的笑意,道:“从安秀宫出去的小姐们、哪个不是工于心计的?就连那四处没脑子似地显摆着自己家务事的唐小姐其实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冯小姐虽然年幼,但若看在她是娘娘亲戚的份上,或许拥有这份聪慧也是不奇怪了。”

蓝颦的脸上依然不是很开心:“在冯芷榕入宫以前,娘娘本来便没想多加关照这位表侄女,但这些日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起她的动向,甚至还不让她与其他小姐们一同学习、这可十分用心了。”

“娘娘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好妄加猜测。”洪舒淡淡地说了一句,又道:“蓝颦,你是娘娘的表甥女、不也是娘娘的亲戚?娘娘这六年来也对你关照有加,宫里头也是人人都晓得的。”

蓝颦听了皱了眉,道:“我现在可是罪臣之女、是入了宫籍为奴的,你这话还是少说、省得连累了娘娘。”

洪舒牵了牵嘴角,道:“若说皇宫是个天家的栅栏,那么这安秀宫便是娘娘的笼子,这么几句话还不会传出去让人晓得。我们二人一心向着娘娘、不会有事。”

“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人,否则也不会与程慈在缪王府一里一外地替娘娘、替陛下挣上不少机会。”蓝颦停了一会儿,道:“只是我们蓝家从前的罪证是确凿的,娘娘放我在这安秀宫多少也算是冒了些风险,因此也断断不能再给娘娘添乱。”

洪舒理解地:“你放心吧!倒是……听你方才这么说,你对冯芷榕可有意见了?”

蓝颦抿着嘴一会儿,才蹙着眉道:“我便觉得奇怪,与这孩子说话的时候、她总能讨人喜欢,但这些日子下来看着她在安秀宫四处蹦跶,却不像是个来学习的人,倒像是……探子。”

洪舒听着也蹙起眉来:“冯芷榕的家底可是全给摸熟了的,冯家除却是娘娘的亲族以外、冯家儿郎同时也是陛下十分仰仗的臣工,上头两位要如此信任冯家、自是少不了几分摸索,便连冯府里头有好些下人都是陛下和娘娘的眼线……你说说,若冯小姐是个探子、她能在安秀宫里探些什么?”

蓝颦想了会儿,这才道:“但这安秀宫可都是在娘娘眼皮子下的,其实我这些日子也有与娘娘说过话,但娘娘对于我三番两次的提示都没有表示,只是要我好好看着她……倒不像是要看紧,而是一种……考试,许是要收人。”

“娘娘可挺少费这样的力气呢。”洪舒眼中精光一闪,却没说些什么。

蓝颦叹了口气,道:“罢了!如你所说,上意不可妄测,这样的道理我却是怎么学也学不会。”

洪舒嘴边带着笑,顺势地结束话题道:“好吧!也是时候了!我得去凤华宫一趟。”

蓝颦也站了起来,道:“我也该去收拾收拾江含了。”

在已近乎全然黑暗的屋子内,只有外头几盏点着了的灯笼透着光亮,而身为安秀宫主事的两人在黑暗中相视一笑,这才先后走出这幢黑暗的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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