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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芷榕沉默了许久,而冯旭也等着她开口,好一会儿后,冯芷榕这才平复了内心的挣扎,道:“祖父,我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才好,但我信任自己的直觉。”对于自身直觉的信任来自前世,但她也不想与冯旭解释前世的事情──先前在安秀宫连续朝清河王与靖王解释过后,她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是觉得一直以来被自己压抑着的心病愈发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晓得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自己内心的伤处,但在此之前、她是谁也不愿再告诉的。

冯旭闻言也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好,就信你。”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其实我也没期望祖父或者家里头的人能理解我,但我既然选择了、便想尽心要做到好,仅此而已。”

冯旭皱起了眉头舒了些许,道:“你习武这事也当是如此。”

“是,我自当全力以赴。”冯芷榕点了点头,又道:“祖父,你们……不,应该说他们总把钦天监拿出来说嘴,彷佛钦天监说的话是绝对会发生的『必然』,当真如此?”

冯旭道:“自古以来钦天监便是如此,虽然钦天监的人不见得能观测到与天意有关的星象,但若能看到、便从未失准,也因此钦天监里头的人也同时会推卦,以补星象之不足。”

冯旭所言诚然与冯芷榕所知晓的钦天监的概念完全不同,她一直以来只认为钦天监是类似于气象台、天文台一类的部门──虽则当代京城亦有阴阳学一类的官方学塾,但她的见识究竟寡浅、也没想过要去探究,是以在听得钦天监对自己的推命以前也未曾思考过半分,加上后来又有了在安秀宫的种种、自然也就没曾将原本便不看重的信息与她所接触的种种连结。

“说起推卦……”冯芷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刘养心的事:“刘主簿的女儿刘养心可也与我说过几句话。”

冯旭又皱起了眉头,道:“你找她推卦?”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才不想多添烦恼,却是意外地得到一句建言。”冯芷榕将那天的事情简单地说了,自然也包含刘养心要自己无论做了什么抉择都不要后悔的这句话。

冯旭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那么,对于现在的事情、你可曾后悔?”

冯芷榕想了想,道:“至今未曾后悔。”

冯旭叹了口气,又道:“这或许就是命!”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命,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悔地过完一生。”鉴于前世之痛,冯芷榕早下定决心不逃避任何事情,就算关关难过也得关关过:“祖父可是想起了什么?难道是我出生时关乎荀监正所批的命帖?”

冯旭颔首道:“你出生的那次,可是钦天监难得观测到带有旨意的天象之时。”

“可说了什么?除了我听惯了的出将入相以外。”

“荀监正说的那星象,可是海中的明珠、沙中的宝石、山中玉矿,简而言之……可是独特而难得的景象。”

“独特不代表好。”冯芷榕心里头仍不将天象与自己的“命”作连结,只是转而说道:“海中的明珠难寻、不见得好,沙中的宝石也不比绿洲实在,至于玉矿这事……剖开来或许不值钱呢!零零总总也都不过是个狐惑人的玩意、实际上没什么价值的,至少在沙漠中要饿死渴死时、不能拿来吃喝。”

消停了会儿,冯芷榕又道:“我出生的时候是太匡元年,或许那旨意正是指这太匡年将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

“但荀监正说了那是指人。”冯旭似乎很满意冯芷榕的解释,但还是说道:“那独特而珍贵的人物就像是战场上无法用以杀敌的剑、却能举其发号施令──那便是能济拔颠危、平定天下的角色!又说你出生那时将星闪耀、与太阴星对应,同时又指向京城的方向……后来,才认了是你。”

冯芷榕听了差点没笑出来,又道:“祖父,这样的话您可信?”

“不信也得信。”

冯旭做了如此的结论。而冯芷榕正待要说什么时,鱼竹便走来问道:“太老爷、小姐,外头要送菜进来。”

冯旭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让外头的人进来摆布了菜色,这才赶了众人出去、继续与冯芷榕谈话,俨然已经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冯旭在这小半个时辰内可将当年钦天监如何推冯芷榕的命给一一道出,而冯芷榕听得只是偶尔吐个槽、偶尔皱个眉,倒也没太大反应。

虽然她已经适应了重生后的社会与观念,但毕竟骨子里还是来自后世的灵魂,只觉得天体运行都是自然现象,若要将自然现象当作是“命”,对她而言也太困难了。

当然,前世时自己并不是没经由旁人接触过一些命理学的知识概论,甚至大学时有位通识课的老师还带头教他们传统的卜卦方式。但她现在所生长着的大烨虽然与前世所知的古代生活多有雷同之处,但且不论地理与历史截然不同外、拥有的天体运行和卜卦方式在她前世却是闻所未闻。

冯芷榕虽然对这命与运之类的说词并没什么兴趣,但在冯旭说着往事的同时多少还是顺着茬儿问个几句,这才发现当年钦天监对她的“命”可着实狂热!

冯芷榕听了内心可有些微妙滋味,敢情自己真是传说中的“天降异象”?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性可言,真要说唯一的特殊之处、也就是带着记忆轮回转世一事,却是与她不愿相信的命与运有关。

如若她此生命运将会精采万分,那又何必给予她前世的惶恐与苦难?

如若她当真是如此“特殊”的人,那么连她自己也数得出来的、关乎自己身上无数个缺点又该怎么说?她却是不认为自己是钦天监的那些官吏们所言的能人、将才!

所以,她只当冯旭认真说道过去关乎自己的一切看作姑妄言之姑听之的故事,虽是记着、却也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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