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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复比她还要惊讶:“真是我?”

楚云歌:?

祖孙俩对视一眼,又望向远去的马车。

“云歌,国师是个好人,你那白瓷竹枝茶碗还是得送。”

“外祖说的是。”

既然国师已经离开,楚云歌也不必着急开窑,很是花了一些时间研究釉上彩釉下彩,花了五天烧制出她觉得最漂亮的一套,这才遣人送往长安。

也许还能赶上国师的队伍。

也正是这个时候,前往各县联系人来修路的经验团子侄们有了回音。

他们不止带回了修路的青壮孤寡,还带回了……四个县丞。

青壮孤寡们交由郦文康,桓亭四面开工,水泥厂日夜不停歇地产出水泥。

而四个县丞被引入议事堂,面见楚云歌和姬复,他们的直属上司。

姬复:“诸位来得凑巧,某方才领了圣上旨意任国相,也不必诸位再特地跑一趟。”

县丞们小心翼翼地和国相打交道,偷眼打量着坐在上首的楚云歌,见姬复丝毫不在意这位淮南王参与政事,只觉得吃惊。

看来这位皇子在皇城长安,应该是个受宠的,否则陛下怎么会默认国相将权力交给淮南王呢?

这样想着,他们心中对前不久收到的政令从半点不信变成了半信半疑。

徐闻县丞试探着道:“那……以种植柘换取两县之间的水、水泥路,是以什么比例兑换呢?”

高凉县丞是个急性子:“不会到最后要交修路税吧?”

另两人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楚云歌坐在上首,将几人的表现看在眼中,暗自颔首。

这些事议事堂已经讨论过,楚云歌一挥手,卫淑便给几位县丞呈上了几张纸。

淮南王并没有假借他人之口,唇角带笑:“此乃本王订立的契书,诸位的问题其中都有解释。”

几个县丞狐疑地对视一眼,低头小心翼翼展开那雪白顺滑的“白纸”,这才细看其中内容。

他们在看合同,楚云歌和姬复也对视了一眼。

四个县的县丞衣着皆平常,到了桓亭之后所关心的也都是修路是否会对当地民生产生影响,更是耿直无畏地想获得楚云歌的承诺。

这不由让楚云歌想到了初见桑大司农的时候。

“能做到为生民立命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好官了。”

“希望父皇手下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向淮南官员学一学。”

楚云歌内心感慨,默默将第一天就逃跑的郡守划拉出淮南的圈子。

四位县丞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又问了许多细节问题,楚云歌也不摆架子一一答了。

讨论到午时,终于签下了部分契书。

“剩余条件我们想要看看、水泥坊,再做决定。”

“当然可以。”

楚云歌弯起一双黑亮的眼睛,“但诸位赶巧了,不如先随我去看今日的处决吧。”

小郎君站起身,碧青色直裾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看起来像山间的五彩神鹿,晃瞎了县丞们的眼。

众所周知,锦朝人都是颜控。

等他们晕乎乎回过神,已经坐在新落成的法场上首,而下方是将近百余捆住手脚的犯人。

锦朝同样发展成了家天下的君主制度,但比起楚云歌所知的西汉历史要更加注重“人治”,在“法治”方面多有轻视。

因而势大的世家和贵族,轻而易举就能用钱摆脱刑罚。

这也正是姬复的好友杨培被流放的原因——他主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锦朝这个概念实在太超前了!

所以在姬复提携他来到淮南、且楚云歌承诺他可以一展拳脚后,杨培一刻没停地将自己对刑律的设想写成书,字斟句酌后由整个淮南创业团队举手表决。

最后楚云歌还提出了法场行刑,震慑宵小的建议,得到了一致通过。

于是,杨培坐在了法场的上首。

老态初现的淮南郡国廷尉虎目圆睁,正气凛然:“孟苟,蛮越部族二首领,杀害桓亭县睢山村十三人、抢夺财物……”

“郑老四,蛮越四首领,拐卖桓亭县雨水村妇孺四十余人……”

“于老八,奸淫良家妇女……”

中气十足的男声威严肃穆,将他们犯下的罪行一一说明,前来围观新鲜“法场”的百姓们也随之哗然。

“杀了他们!”

“渣滓!畜生!不配为人!”

“我堂妹肯定也是死在他们手上的!杀了他们!”

充斥着愤怒、杀意、嫌恶的视线汇聚在上百名犯人身上,如芒在背。以往逞凶斗勇和对死亡的无惧在群体情绪的裹挟、以及明晃晃的钢刀威胁下,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惊惶和悔不当初。

然而此时忏悔已经来不及了,杨培宣布判决:“……证据确凿,判处——腰斩!”

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有侍卫军,也有失去儿女的父亲、失去妻子的丈夫,甚至有失去孩子的妇人。

锋利的刀刃在正午阳光下闪烁着寒芒,伴随着杨培的判决,向下挥去。

刀刃切断骨肉的闷响响起,溅出的鲜血一瞬间镇住了群情激昂的百姓,呼喝声顿时停下。

上首的四位县丞和小吏也被镇住。

他们抖着手看向低调坐在次座的淮南王,惊悚地发现淮南王依旧带着和他们说起修路未来时那样充满希冀的美好微笑。

……淮南王,恐怖如斯!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幕在楚云歌看来确实充满希冀和美好。

楚云歌:“系统,以暴制暴的思维在二十一世纪虽然不太合法,但真的很有用啊。”

系统连声附和。

视线扫过静下来的人群,楚云歌确信上百人同时人头落地这一幕确确实实震慑到了所有人,只觉得满意之极。

特别是一脸苍白的少首领钟野。

楚云歌走神地想:看来可以和国师留下的赠礼好好谈谈了。

法场安静地结束了审判后,所有人离场的秩序前所未有的良好。

楚云歌体贴地给了四位县丞一段时间冷静,自己还能优哉游哉取了糖水消暑,碰见桑延年时顺手递过去一碗。

一老一少就这么蹲在无人注意的郡守府角落呼哧呼哧喝糖水。

颇有农人闲暇歇凉般的野趣。

楚云歌一勺子闷完碗底的荔枝肉,语气寻常如同在说今日天气甚好:“桑公,我可没有食言。”

桑延年动作一顿,脸上皱纹舒展:“善。”

蛮越人全部论罪判刑,作恶多端者伏诛,尚有良知者分散打入各小队为桓亭百姓做事赎罪。

郡守离开后封国属官与百姓亲如一家,处处为百姓着想,从不因桓亭百姓大多不通文识字而面露嫌恶。

而淮南王府的修建,为上千流民提供了靠自己双手活下去的希望,也为桓亭带来了新的活力。

第一次见面时少年站在猎猎东风中农立下的三个承诺,无一不应。

此可谓大善。

桑延年看楚云歌的眼神比看亲孙子还亲,比对锦文帝还敬。

他觉得就算殿下现在要冲到深山把剩余蛮越族人一网打尽他也会大开府库,供殿下玩闹,绝不会像反对锦文帝那般严厉。

楚云歌垂着眼,黑亮的瞳孔却狡黠地转了一圈,少年人敏锐地察觉了老者此时的纵容眼神。

她蠢蠢欲动地试探着说:“那桑公,我想造船出海——”

桑延年板起脸:“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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