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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建国,你醒醒!梁建国,坚持住啊!”

那天晚上,整个病区里都充斥着他老婆声嘶力竭地呐喊。带着焦急,带着绝望。梁建国,我们的老病人了。病情没有恶化前,说实话,我们讨厌他的。自以为是,瞧不起人。也正式因为人家看不起我们这个小医院,转院去了更好的人民医院治疗。

印象中,他还年轻,50岁左右的样子。刚来我们医院看病的时候,对着这帮小护士是吆五喝六。但凡你晚去了一秒钟,那必定是一顿数落。每天早上都会听到这样一段对话:“梁建国,你怎么又不带腕带,腕带是识别你身份的重要方法之一。你下次可别这样了。”,每次都得和他斗智斗勇,才能乖乖治疗。不过,没过多久,就接到医嘱说他需要转院。接到医嘱的我们可以说是如释重负,喜笑颜开,小火锅走起啊!可算是转院了。

转院后的一个星期,内科前所未有的平静又被他打破了。走着出院的他,好端端的怎么被一个担架抬进来了呢?我们几个都怀着好奇的心思,给他接上监护仪。这才看到他现在的真面目。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也不知道是过敏还是自己挠的,全部都是破溃。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还是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简直和那个“丧尸”一摸一样啊。以前被他数落的女孩子说:“哼,现在了想起来我们了。转院治不好了,回来了。”我知道她心里不服气,可是我们是护士。

随着病情的变化,每天的液体也越来越多。他的血管状况也越来越不好了。那天是我的夜班,他的留置针渗液了。等我到病房的时候,他的手臂已经肿了一块,血管走向也因为长期留置而泛红了。我和他老婆解释了一番,便把针拔掉了。我以为我的技术水平还算可以,可是那天偏偏就是手上,脚上,没有一个地方顺利扎上针。连同手肘的大血管都是见回血,打开调节器就肿了。我内心想:真是见鬼了!随着一阵熟悉的高跟鞋声音,我知道是我们护士长来了。我感觉出去叫住她说:“李老师,梁建国的留置针跑了,您能不能给我扎一针?”李老师一听快速走进病房,我给她打帮衬,试了几针,也依旧没有扎上。李老师说:“小王,咱们打管吧。”他老婆急问:“打管?打什么管?”我给她解释道:“管就是外周静脉血管穿刺术,从胳膊里侧的血管,埋一根管子直接到达中心静脉。咱们平时一般叫它PICC。”他老婆似懂非懂的看着我们,小声抽泣说:“我也不懂,你们弄吧,我不能放弃他。”在没有超声机辅助引导的情况下,我和李老师在两侧上肢的贵要静脉看了又看,仔细的选择最佳的穿刺位置,最要命的是他的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破溃,结痂和新的创口,根本没有下针的地方。终于在右侧将PICC留下了。打开调节器,液体滴答滴答的顺着输液管流到体内,我和李老师都松了一口气,这一晚上真是没白忙活。我们安慰了患者家属几句,便出来了。抬头一看时间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多了。

我已经记不清我们准备穿刺的时候是几点钟了,可能是那天是七点多,可能是八点多。我只记得家属在病房里忍着没流下来的眼泪,和那句谢谢你们,麻烦你们了。

自从有了PICC以后,梁建国的点滴算是让我们轻松很多。不过,他的病情还是在一天比一天恶化,由于长期化疗的原因,他的头发已经脱的一根都没有了。一米八五的大个子也消瘦的只剩下仅仅的一百斤。躺在床上让人感觉只剩下了一副皮囊。

癌症这种病,直至今日让世人听起来还是害怕惊恐的。我奶奶说:“你爷爷啊,就是肺癌死的,咱家好几个都是这病,耗也耗死你。”我爸也曾说:“2000年的时候吧,四五百块钱一瓶人血白蛋白,咱家穷,借钱也要给你爷爷看病,最后终是人财两空。”

来到这个医院已有不短时间了。有些人坦然接受,有些人无法相信。这种病的恶魔,才不会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无情地充斥着他们的身体,脏器,细胞。每一次血常规的送检;每一次ECT的报告;每一次去往上级医院的路上,都是他们的希望。可是每次只有白细胞的降低,骨转移,脑转移等,和更权威的专家的一句“你回家吧。”身体消耗越来越大,从第一次入院大包小包,走着进来。到最后躺在床上,消瘦的脱相。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他,是平时牛气冲天和我们较真的他。

冬日里下雪的一个早上,他老婆走来护理站平静的说:“护士,我们准备回家。”我们几个人当场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赶忙通知了吕大夫,最后还是一致商议决定让他们回家。我站在窗边看着开走的救护车,默默流下了一滴泪。

叔儿。如果再有一次,我们不会背地里说你坏话了。那天晚上让你受了那么多罪,扎了你那么多下,应该特别疼吧,可是你连个眉头都没皱过呢。你应该起来说我们技术不精的,你怎么就这么回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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