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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得塔楼朽烂的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巴西尔从转角探出头来。先是望了一望,再三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巴西尔松了口气,这才缓缓现身,蹑手蹑脚挪动着身子来到大门一侧,躲到了门板后面。

“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料到兹雷会给大王通风报信,可没想到大王会来得这么快。”巴西尔深吸了一口气,借着门缝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果然,门外站着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军士,都是神色严峻。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正和一个微微躬身的紫袍老人说着什么。再看,那老人虽然背对自己,行为却是十分恭敬,尤其是在中年男人前,更是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平日里趾高气昂,到了大王这儿,不也要摆出一副卑微低贱的姿态。”巴西尔心里一阵暗喜,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凝神听着,生怕遗漏什么消息。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不过还是可以勉强分辨。

……

“辛苦了,爱卿。”中年男人拍了拍兹雷肩膀,脸上满是笑意,“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一丝差错都不能出现。”男人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塔楼顶端,“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倒是连我都没预料到。”

“劳烦大王费心了。”兹雷连忙劝解,“幸亏小姐没被那歹徒劫走,要不然非得生出许多事端。大王您……”

一只大手突然伸出阻住了兹雷。男人凝视着塔顶,脸色严峻,他回头望向众军士:“你们带人去塔顶守着,剩下的去楼下把守,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众军士都是称是,便分作两队离开了顶层。直到顶层只剩下男人和兹雷二人,男人这才收回手,让兹雷继续说下去。

眼见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兹雷不免有些慌张:“大王您……难道是有要事宣布?”男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从口袋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张来。顺手将纸张递给兹雷,男人脸上阴云密布:

“想不到啊,在我中野国境内,竟然出了这么个猖狂之徒。要不是爱卿你及时通报于我,拍了这么一张资料详细的电报,说不定我的大业就要前功尽弃。”

“不妄大王所托。”兹雷恭恭敬敬地将那张纸叠了又叠,送还男人,“这狂徒实在狂妄。老夫已下令严查此人,务必活捉。”见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兹雷又道,“不过这老夫实在捉摸不透,这歹徒究竟是生了什么念头,竟然胆大包天地想要劫走要犯。真是……”

兹雷还没说完,面前又突然出现了两张画像。在他接过查看时,男人却是长叹一声,脸色悲戚:“真是天大的玩笑!我辛辛苦苦布置的大业,差点就让这两个小卒彻底毁坏。”兹雷心下一惊,当即取出一副眼镜细细察看。

原本在兹雷看来,档案记述二人平平无奇,并无特别。只当他瞥见‘我国第一监狱’字眼,心跳却猛地加速,呼吸不由急促:“这……这两人,怎么都是从东洋州来的?而且,而且……”

“而且还是两兄弟。”男人接了话茬开始讲述,“这对盘姓兄弟于五年前入境,一直依靠领救济为生,直到两年前才进入了第一监狱成了看守。”

“第一监狱?那不是大王您关押小姐的地方?”

男人没有说话,他收回画像,仰头望向那右座的塔楼,喃喃自语:

“我常说,我那个小女儿身上,总有那么一股气质。也许她不像她的兄长一样拥有过人的体力和剑术,也不像她的母亲和姐妹一般,身姿优雅,天生带着贵妇气息。自从那次巡游开始,我每次都能感受到,在她身上,拥有着足以聚拢天下乃至世界相近的人们,结成身后的友谊,铸就过人的情感,甚至可以说,在她那股强有力的人格魅力下,夸张点,为她送死也是有可能的啊。”

“您在说些什么,大王。”兹雷疑惑道。他并不明白,这位国君,或者说是人父,刚刚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兴许只是一通牢骚罢了。

“哦,哦,失礼了。”男人摇摇头,停下了刚才的自述。看着拿在兹雷手里的档案,男人背着手走向兹雷,凑在耳边,语气阴森:“仪式结束后,请第一监狱的典狱长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明白了,大人。”听着男人的话,兹雷却是大气不出一口,眼睛都不敢看向他。他知道,如今可是这座监狱养出了这么个凶悍的劫狱者,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监狱的头头了。被这个男人单独召见,恐怕是免不了罪过了。想到这儿,兹雷不由得叹了口气,一方面是对那个典狱长的无可奈何,另一方面,其实也是身为近臣的幸运。

远处突然传来六响钟声,两人心照不宣,各自面露微笑。“时候到了,老家伙。要不要留下来看看好戏?”男人微笑着看向兹雷。

“恭敬不如从命。”兹雷微微躬身,不由得笑出声。

钟声结束了,面前的塔楼大门突然炸开,从里面奔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军士来,他捂着眼睛,不时发出惨呼,汩汩鲜血滴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

“那是什么?”巴西尔躲在转角,浓烈的血腥味直钻进鼻子里,让他感觉十分难受。不过对于摆在面前的问题,这只能算是小儿科。

“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微微从转角探出头来,吊在墙上的油灯不知何时摔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巴西尔凝神听着,头顶的阶梯不时传来杂杂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

面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重重地坠在自己面前。巴西尔吓了一跳,然而只是看到这黑影的第一眼,巴西尔汗毛直竖,急忙捂住了嘴,免得让自己的惊叫引起上面的注意。

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这黑影也跟着显出原形。脸上写满惊恐的军士生命早已停歇,心口的大洞贯穿了他的身体,正汩汩地朝外流着鲜血。一根银色的铁链从尸体的腹部缓缓抽出,末端的枪头正顺着刀锋滴着血液。悬在尸体上方好一会儿,这铁链又忽地收了回去,消失在塔楼的上方。

直到这时,巴西尔仍然是惊魂未定。目睹同僚的尸体落在面前的瞬间,巴西尔感觉自己忘记了呼吸,窒息的感觉登时蔓延了全身。直到铁链消失了好一会儿,巴西尔这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勉力缓和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那到底是什么?小姐呢?克劳迪娅小姐呢?”

巴西尔已经顾不得多想了。就算身死,他也要去查看这个曾经给他寄托的女孩的安危。正准备迈出脚步,阶梯处却出现了一个捂着眼睛,满脸痛苦的军士。当外面的钟声响起时,他借着冲力,撞破了塔楼腐朽的大门,倒在了外面两人跟前。见势,巴西尔忍住冲动,身形一点点回到了转角。又开始听着外面的对话。

……

“他来了!他来了!”军士捂着眼睛哀嚎着,眼泪伴随血水划过脸颊,留下恐怖的痕迹。

兹雷吃了一惊,赶忙上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了这样?”兹雷还想追问,男人却伸手打断了他。他向后招一招手,又有一队军士上前。

“事情突发。爱卿还是赶紧带人去查看最好!”兹雷应声称是,连领着那队军士直冲进塔楼去了。

又来了几个军士前来支援。一见这样惨状,连忙将重伤的军士扛到一旁歇息。男人把那军士放平,轻声问道:“你不要慌。只管把你所见所闻通通告诉我便是。那塔楼上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军士身体不住颤抖着,瞳孔逐渐扩散,生命力逐渐从他身上流逝。他原本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然而一听到男人的询问,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靠着无名力量坐了起来。眼睛仍然汩汩留着鲜血,这军士却在喃喃念叨着一个名字。

“是,是居阳兴……他来了……”

“什么!谁?居阳兴?”

“大王!”那军士使出了最后的生命力喊道,“卢修斯大王……那个传说果然是真的,居阳兴他……他回来了……他要回到人间了……”

“他要回来了!他要从地下回来了!!”那军士吐出了最后的话语,就晃动着身子仰天倒下了,生机从仅剩的眼中缓缓流逝,在男人面前缓缓消逝。

名为卢修斯的男人看了看天空。

奇怪,明明是金色的朝霞,如今怎么带着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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