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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脚步声,巴西尔的心不由得悬到嗓子眼去了。自从兹雷那个老家伙带人冲上了塔楼上方之后,这一帮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听不到他们嘈杂的脚步声了。

“这么狭小的空间,而且还是螺旋阶梯,没理由听不见他们的动静啊……”这么想着,巴西尔偷偷探出头来,睁大眼睛,试图想从黑暗的视野中分辨出什么。

“嘀嗒。”

脸上像是沾到了什么东西,巴西尔顺手一抹,并不在意。起初他只是有些血腥味更加强烈的感觉,到后来,他却感觉这味道近在眼前。剔除掉面前身死的同伴尸体——这家伙早就流干了血——那么,究竟在哪儿呢……

巴西尔竟没注意到额头布满了汗水。正准备抬手拭去汗水,却瞥见掌心处竟莫名多出了一片鲜红的擦拭痕迹。只是远远一闻,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孔。

“是血吧?既然这样,那滴在脸上的是……”

巴西尔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此同时,耳边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脚步声,比起刚才更加清晰。在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巴西尔还听到了些许低沉的流水声。这流水声过去,又有几滴液体掉在了巴西尔脸上。

巴西尔对这声音再清楚不过了。从他第一次在路上偶遇小姐时,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声音。血液的声音只是其次,巴西尔最在意的还是那个脚步声。

那是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靴子的主人,正属于克劳迪娅小姐。

……

女孩睁开了眼睛。

阳光从面前的空洞射入,照在了地上破碎的油灯。灯油顺着破口流出,和死者的血液逐渐交融。那死者一身军装,一个恐怖的洞口贯穿了他的心口。他倒伏在楼梯前,一只手伸向前去,像是要抓住什么。

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想站起身,双手却好像被束缚在背后。女孩并不在意,只一使劲,双手便挣脱了束缚,紧跟着传来了几声钢铁碎裂的声音,重重坠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双指一扣一拔,项圈也跟着碎裂,变成了几块脆弱的废铁。连接项圈的铁链无力地垂下,在墙壁发出低沉的轰隆声。

女孩眨了眨眼睛,鲜红的眼瞳似乎并不理解面前的现状。抬起右手,只见食指其上,一枚银戒指借着阳光闪烁着,戒指表面镌刻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文字,叫人分辨不出含义。女孩盯着戒指好一会儿,嘴角竟隐隐有笑意浮现。

突然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女孩循声望去,正好对上了一个正检查死者的军士的眼睛。只是一瞬间,从那军士的嘴里发出了凄惨的尖叫,一时间竟忘记拔出腰间的佩剑。他挣扎着晃动手脚,试图操控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逃离此地。

耳边突然冒过一声尖锐的破风声。那军士身体一颤,一股鲜血自他的嘴里喷出,低下头去,他的胸口不知何时竟被一根银色的铁链穿了个洞,正向外冒着汩汩血液。军士眼神逐渐涣散,身体变得无力,他直直倒了下去,只听到身体顺着阶梯一路滚落的声音。

沾血的铁链原路返回,消失在女孩的脚下。她的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阶梯,自从又有一人死在自己手下之后,同样的位置竟然又出现了一个紫袍老人。虽然头发花白垂垂老矣,却睁着一双比雄鹰还锐利的眼睛,血丝密布,如同要喷出火来。

“果然是你……居阳兴……”

听着紫袍老人几乎从牙缝挤出的话,女孩却皱了皱眉,眼里尽是迷茫不解。

“你在说……西宇话?”

下一秒,一道眩光擦过女孩脸颊,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只听得身后噼哩哗啦残砖碎石散落一地的声音,朝阳借着新辟的破口射入,将女孩的影子拉得愈发的长。老人指着女孩的指尖噼啪作响,像是在冒着火光。

纵使背对光线,女孩鲜红的眼睛依旧十分明显,红得几乎深不见底。

她突然笑出了声。听着笑声,名为兹雷的老人反而感到了一丝寒意。倒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是一种无力感,一种面对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自从自己在十几年前沾了人命开始,从来就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

“我记着你了,老家伙。”

下一秒,女孩的脚下突然涌出了无数银色铁链,直直刺向了紫袍老人。

……

“不可能!上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名为卢修斯的男人仰头看去,塔身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大洞。随着裂缝的扩大,不时有数块碎石洒落,掉落在下方四散奔逃的军士脚下。卢修斯连连摇头,他不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策划怎么会出了这么个差错。

“怎么会……怎么会招来了居阳兴这个祸害!”

身旁的巴西尔听着卢修斯喃喃自语,悄悄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幸亏自己混在逃散的人流逃出塔楼,不然真要像那几个同僚一样命丧于此。

而且也确实不能死在这儿。大王子可是对自己寄托了最深重的信赖,何况自己对王子有恩在身,要是不把恩情还清,那可要抱憾终身的。

说是这么说,然而听到了身旁男人的喃喃自语,巴西尔还是心头一紧,心跳仿佛停了一拍。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他小的时候,可完全是听着他的故事《魔神》长大的。不过虽说自己确实对这名字耳熟能详,唯一搞不懂的也正是那名字。

“居阳兴?……这不是东方人的名字吗?”

“确实是东方人的名字。而且还是我朝的死对头。”身旁的卢修斯突然接过话,把巴西尔惊得一醒。男人摸了摸唇边花白的胡茬,脸色逐渐变得严峻。巴西尔倒没接茬,只是无言。

“一千年前,这个东方人突然来到了这片中野所在,表面上是救苦救难,实际上是为了他那邪恶意图,企图献祭全城生命用以唤出地下的魔鬼。幸得我朝先祖挺身而出,略施小计,将这东方人击败,沦为魔鬼,坠落深渊。先祖也由此加冕为中野的王,一直延续至今。”

卢修斯侃侃而谈,说到兴头处一阵摇头晃脑,好不高兴。相反的是,听完这个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故事,巴西尔反倒是十分困惑,脸上写满了狐疑。

“不对,不对……”巴西尔看向男人的眼神变得十分怪异,连连摇头,像是无法接受。“我听到的居阳兴,不该是这样的啊……”。

还没说完,巴西尔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赶忙捂住了嘴。悄悄瞥向男人,卢修斯仍然在自顾自地讲着属于先祖的故事,貌似并没有听到巴西尔的大逆之言。

“呼……一时兴起,竟忘了这个禁忌。”巴西尔虚惊一场,冷汗不知不觉竟沾湿了后背。“我怎么忘了呢?居阳兴的故事在中野可是禁忌,除了他老人家点头,谁也不能出版那本《魔神》的。”

巴西尔看向了卢修斯,然而他却收起了刚才的侃侃而谈,只是死死盯着塔顶的那个洞口。

身边又多出了几个逃出塔楼的军士。卢修斯随手抓住其中一个,几乎是扯着嗓子地吼着:“上面呢?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军士见到来人,眼睛登时往外涌着泪水,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是居阳兴!是居阳兴!大王!我可算见到您了!”

“你们兹雷长官呢?”

“兹雷长官……兹雷长官被缠住了!他让我们先逃走,自己留下断后!”

卢修斯点了点头,他看向洞口,眼睛借着亮光似乎想从里面看到什么。摆了摆手,让巴西尔先把伤者送到一边,自己又接着观察着洞口,试图发现些什么。

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他最不愿意得到的结果。卢修斯原本以为,无论结果几何,都不会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紧咬的牙关颤抖着,纵使拳头紧握,也仍然在微微颤抖。

“附身……”卢修斯紧闭牙关,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词来。

眼前的洞口突然巨变。从里面突然传出了无数巨响,像是砖石爆炸碎裂的声音。身边不由得聚集了一帮从塔楼逃出的军士,不约而同地仰头望着塔顶的洞口。塔楼依然有些许军士逃出,伤势一个比一个严重,混在人群中的巴西尔甚至发现几个同僚正一瘸一拐地挪出塔楼。

最后一个断了脚的军士爬出塔楼的时候,洞口里面突然射出了一道紫色人影,直直地击中对座的塔楼。众军士四散奔逃,卢修斯却立在原地,死死盯着从洞口处飞出的人影。

紫袍老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奄奄一息的老人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右眼正往外汩汩冒着血水。老人勉强睁开了仅剩的眼睛,模糊的视野内却清晰地分辨出那个身份尊贵的男人。

“大王,我的王,居阳兴,居阳兴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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