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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中午还是大太阳,才过了两刻钟就乌云密布,没过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吴小北趴在窗台,伸出手百无聊奈的接着雨玩。

“小北!把衣服收一收!”妈妈那熟悉的尖锐女高音从楼下传来。

“好好好。”吴小北懒洋洋的回答道,嘴里碎碎念着妈妈不去唱歌真是可惜了之类的话。

雨越来越大,吴小北赶忙抓紧动作,不然全打湿了还收个屁,少不了妈妈的一顿臭骂。

好不容易收拾完毕了,吴小北伸伸腰,准备把窗户关上,雨已经在往屋里飘了。当他靠近窗户时却瞧见外面离他家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约莫和他一样大小的男孩被一群头发花花绿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人推进胡同里。那伙人手里还拿着棍子啥的,没太看清。

吴小北关上了窗,心想关我啥事?对,不关我事。像是说服了自己,所以心安理得的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胡同里,一个男孩瘫坐在地上,一脸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几个小混混,尽管他已经鼻青脸肿,鼻血擦了又擦,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雨水划过他稚嫩又坚毅的脸,怎一个惨字了得?他却不以为然,昂起头,轻蔑道:“没吃饭?要不要先去吃点?”

结果不出意外的又是一脚,直踹面门,男孩不躲,重重往后倒去,头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躺在地上的男孩不动,就这样躺着,看着天上落下的雨,一颗接一颗,竟是楞住了,喃喃道:“真多啊。”

一个红毛走过去,抓起男孩的头发往上提,让他看着自己,看似凶狠的说:“本来就没多大个事,不就跟你借个机子玩玩嘛?至于吗?又不是不还你。而且就算我直接硬抢,你又能拿我怎么办?有眼力见的都自己爬了,你是真不懂事啊,硬要跟我干一下,你有这实力吗?”说完,狠狠的把男孩的头往地上一砸,一声闷响,鲜血缓缓流出。

他站起身,用手梳了梳自己那头红毛,转身准备离去。

“也就是你们人多,单挑我会把你揍的你妈都不认得你。”男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红毛几人相视一笑,“该说不说,你骨头是真硬。”绿毛顺手递给红毛一根棍子,红毛缓缓走到男孩身边,棍子直指男孩眼睛,男孩面无表情,始终看着天空。

“住手!”众人闻声望去,一个男孩撑着一把伞站在路口,嘴里大口大口喘着气,他颤抖且大声的喊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你们……快走。”

闻言,红毛几人皆是有些慌乱起来,却是站着不动。

男孩有些慌了,冥思苦想中突生一计,眼见他拿起手机:“警察叔叔你们到了吗?对,就是城东街道这边,第一个胡同。”说完放下电话,还转身朝左大喊道:“警察叔叔,这里。”

见此情景,红毛几人终于不再犹豫连忙向后逃去,雨天路滑,几人歪歪扭扭险些摔倒的样子,异常滑稽。

男孩见几个混混逃的没了影后才松了口气,向地上那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跑去。

“喂,你还好吗?”男孩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孩问道:“喂?不会是死了吧。”他连忙蹲下,伞滑落在地上也不管,颤抖着用手摇了摇男孩。

“别摇了,没死。”

“哦,你一动不动的吓死我。咦?你怎么还不起来?”

躺在地上的男孩一阵无语,拜托大哥,你被这么打一顿试试?

男孩长“哦”一声,才反应过来,伸手把他搀扶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龇牙咧嘴的说,原来是他碰到了他的伤口。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叫吴小北,叫我小北就行。”吴小北满带歉意的说。

“我叫顾晨夕。今天谢谢……你了。”顾晨夕颤抖着伸出右手。

而吴小北右手拿着伞,左手扶着顾晨夕,根本腾不出手,左想又想,竟是用嘴咬着伞,从而腾出右手和顾晨夕一握。真是技术活,该赏。

“哈哈哈。”顾晨夕破天荒的笑了。吴小北也笑着。

“你说的警察呢?”

“哪有,根本没有这回事。”

“哦?没看出来,小伙子挺机灵啊。”

吴小北傻傻笑着,“我妈也这样说。”

“你怎么惹到那群人呢?”

“没啥,有些事避无可避,总要来的。”顾晨夕深沉道。

“那个,你流鼻血了。”

“……”

“也就是今天点背,他们人多,不然,丝……”

“别逞强行不行,又扯到伤口了吧,活该。”吴小北没好气的说。

顾晨夕当然不服气,豪气十足的说:“你别不信,就哥们这身体素质,单挑他们哪个不是乱打?”

“是是是,你最厉害行了吧,”

“那是当然。”

“那个,你后脑勺流血了。”

顾晨夕看着远方,假装没听见。

“去医院吧,你伤得好重,要及时处理,不然……”

“不用,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皮外伤何足挂齿?。”

“那个,你鼻血又出来了。”

顾晨夕狠狠的擦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着往前走去。

走了好长一路,顾晨夕扭过头轻轻问道:“我这个样子,你不嫌脏?”

顾晨夕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属实是太脏了点,从上倒下还没有一处是干的,这模样说乞丐都有点言轻了,“难民”一词更为贴切。嫌脏才正常。

吴小北却只是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回答道:“脏了就洗呗。”

衣服弄脏了就洗呗,多大个事?吴小北不以为然,却不知顾晨夕的嘴角微微上扬。

或许顾晨夕自己都不知道。

雨不知不觉的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不远的天空上还挂着一道彩虹。

吴小北搀扶着顾晨夕,两人一起一瘸一摆,歪歪扭扭的向前走着,时不时笑着,时不时一人吼叫着,一人脸红着道歉。

明明只是初见的两人,却如同相识好久的老友。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

……

江淮是一名刚转正没多久的警察,还是刑警,刚从警校毕业的他胸怀大志,心里发誓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可这三个月以来,最大的案子就是那次扫黄行动了,他还只是负责在外面接应,防止人逃跑的活,结果就是在冷风中站了20来分钟,什么也没干。来也空空,去也空空。真可谓那什么?对,两袖清风。

他也是很忧郁啊,平常的活就是整理资料,整理资料,还是整理资料。最多就是一些举报电话,比如哪里哪里噪音大,扰民啊;又或者有人被狗咬了,叫他去抓狗等等一些在他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觉得当警察,就该去外面惩恶扬善,维护正义,而不是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整理那该死的资料。就算没有什么惊天大案,小案子也行啊,只要不是抓狗就行。难道现在社会这么太平了?每想到此,都是无限的郁闷。

这天晚上该江淮值班,又是一大堆资料摆在那里等他整理,昏昏欲睡的他起身泡了一杯咖啡,还没等他惬意的喝上一口,一阵急促的报警铃声响了起来,他不由抬手看了看表,8点15.

他拿起电话,正式道:“你好,这里是江北……”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粗暴的打断,语气慌忙中带着恐惧。从对面颤抖不已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呼吸声很容易判断出来。

江淮预感不妙,连忙安慰道:“您别急,慢慢说,我这听不太清您在说什么?”

对面深吸一口气,重新组织了语言。

“什么?”江淮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的不敢信。“你确定情况属实?”

对面满口坚定,江淮的心蹦蹦直跳。

“好了,具体情况我了解了,保护好现场,同时注意安全,我们马上就到。”说完江淮挂断电话。原本放在桌上的咖啡洒了一地,江淮没有理会,迅速拨打了一个电话。打完,扭头冲出值班室。

江淮的心跳速度直线上升,并不是因为奔跑的原因。他兴奋,紧张,疑惑还有恐惧。

他边跑,边捂着胸口,喃喃道:“大案子来了。”

……

……

江北民族中学

“报告。”

班主任闻声转头看向顾晨夕,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你到哪里去了?”

顾晨夕轻轻说:“我上厕所去了。”

班主任尽管是有些气愤的,一天到晚不让人省心,不过好在人出啥事,默默压下心里那股火,点头表示允许,接着对着全班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出这个教室门,听到了吗?”。

全班异口同声回答“听到了。”

班主任点点头,继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窗外那警车的警笛声打断。整个校园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还在互相讨论的同学,老师都默契的沉默了,静静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警笛声,犹如在教堂祷告的虔诚的信徒。

顾晨夕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只是一阵疲惫袭上心头,眼皮似有千斤重,挣扎几番,终是合上了眼。

警车来了4辆,整个刑警一队全体出动,各个全副武装,左手持盾牌,右手拿警棍,腰撇64si手枪,还有几个端着79式微型冲锋。江淮手不自觉的往腰间摸了摸,心里激动不已。终于能配枪出警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出枪的机会。

校长和一众领导早早就在校门口候着了,一见车停了,赶忙上前迎接。领头一人正是刑警一队队长曹彬。两人见过几面,也算是相识。

校长双手拉着曹彬的手不放,“总是把曹队长您盼来了,我这颗心啊,终于能放下了。”

曹彬笑着说:“老王啊,放心吧,有我们刑警一队在,跑不了!”

王校长连连点头称是,向曹彬简单说明了情况。

曹彬闻言眉头一皱,缓缓说道:“你意思是说凶手可能还在学校?”

“可不是?现在我这颗心啊现在还砰砰直跳啊。”

曹彬思考再三,转头吩咐道:“王猛,你带着几个人去给我搜,仔细点,特别注意天台,凶手应该就是在天台抛尸的。还有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汇报,不要贸然行动。江淮,打电话给局里,叫多派点人过来,学生这么多,我们这点人哪够。”

王猛,江淮两人各自领命而去。

“其他人随我去现场。”

看着曹彬奔走的背影,王校长轻轻一叹:“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啊。”

学校的电终于是恢复了,很奇怪不同于平时的断电故障,最多几个小时就能修复。这次竟是花了半天时间紧急抢修才搞好。据说修电的师傅查除了几乎全部原件,一一排除了所以容易出问题的地方,还是没有找出故障所在,最后无奈只能全换,换一个整的上去才能重新通电。

曹彬带队来到现场,随行的法医穿戴好装备越过警戒线,缓缓来到那个灰色麻袋旁,从中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尸体已经卷曲得不成样子,身体多处骨折,将近170左右的身高,被硬生生装进只有一米多长的麻袋,可想而知凶手手法何其残忍。还有那双没了眼珠的眼睛,就连经过专业训练,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的法医也不由的感到一阵胆寒,更别说那些警察了,个个头冒虚汗。曹彬转过头不忍直视,而才打完电话回来的江淮一看,慌忙捂着嘴跑开,手撑着树,把晚饭吐了干净才罢休。

经过一番临时检查,取样,拍照。尸体和那个麻袋都被法医抬回车上,运回局里进行更深层次的尸检。

曹彬走到原先灰色麻袋所在的位置,抬头望了望,对着身边的江淮道:“从天台扔下一个130斤左右的重物,扔到路中间,就这儿,你行不行?”

江淮环顾四周,思考着:“从天台扔到这?130斤的话,……很难。”

曹彬看着他没说话,江淮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因为这条路两边都是草地,两栋楼隔这路中间起码都有着7,8米的距离,而从天台扔一个人扔到这路中间,需要的力量很大,很大,不说我们警局没人能办到,就算能,也需要花费很大力气,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的。”

曹彬听完点点头,“确实如此,由此可见凶手力大无穷,作案手法极其凶残,是个狠角色啊。”

江淮握紧了拳头,虽说有些害怕,但身上这身警服所代表的责任更重,完全压过了胆怯。此刻的他只想早些把凶手绳之以法。

王猛火急火燎的赶来,大声道:“队长,所有地方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凶手,但在第二教学楼的天台发现了明显的打斗痕迹。看样子还十分激烈,还有几处血迹,我留了几个人在上面拍照采样。”

曹彬若有所思,局面变的扑所迷离起来。打斗?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能和一个力大无穷的成年人发生好激烈的打斗?还是说还有除了凶手,被害者的第三人?他会是谁?找到是不是就破案了?

“你确定是激烈?”曹彬疑惑的问。

“确定,至少从不是一面倒的局面。”王猛坚定的说,“曹队,接下来该怎么办?”

曹彬思考再三说道:“今夜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全校学生的安全,无论凶手还在不在学校,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护送学生回寝室过后,两人一组一个岗位,今晚大家就辛苦辛苦。听明白了?”

所有人立正敬礼,高声道:“明白!”

……

……

顾晨夕在半睡半醒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在河边打拳。打着打着,吴小北就突然跳出来,然后就死皮赖脸缠着顾晨夕教他打拳,顾晨夕很是惊讶,因为这是吴小北第一次主动要学打拳,以往叫他学,他都说吃不了这苦,练到半路肯定会撂挑子不干,索性从一开始就不干。顾晨夕骂他没出息,他说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晨夕本来不想教的,但耐不住吴小北的胡搅蛮缠,他还是教了,不过也就是几个简单的动作,没啥难度,吴小北很快就学会了。两人就这样并排在河边打拳。

顾晨夕原本以为他只是三分钟热度,一会儿就会耐不住性子,可没曾想他却是坚持了下来。

顾晨夕疑惑道:“为什么又突然想学打拳了?”

吴小北想了想,大笑道:“我要变强,然后拯救世界。”

“扯淡,滚你丫的。”顾晨夕气笑了,出拳的力度却是加重了几分,缓缓道:“说真的,不和你开玩笑,你我还不知道吗?出什么事了?”

吴小北转头看着顾晨夕,故意装出一脸沉重,“其实我生了一场大病,已命不久矣,这次来是见你最后一面的,你千万不要太想我啊,不然我会难过的。”说完还硬挤出来几滴眼泪。

顾晨夕没好气的朝他撇了一眼,忍住一脚踹飞他的冲动。

吴小北哈哈大笑,但看到顾晨夕出拳越来越用力,他识相的闭上了嘴。两人一时无言,只听得见拳头击打空气的声音和彼此的喘息声。

良久,吴小北轻轻问道:“你每天都打拳不累吗?”

“习惯了。”顾晨夕头也不回的答道。

“我看使自己变强是一方面,以此来忘记她才是最主要的吧。”吴小北哈哈大笑。

顾晨夕罕见的没有反驳,依旧出拳,收拳,再出拳。

“也好,天涯何处无芳草,男人嘛,就该洒脱一点。”

“不就一娘们吗?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不遍地都是?”

“但兄弟知道你的,有机会的话还是去试试吧,不说成与不成,至少不要留遗憾。”

吴小北停了停,轻轻道:“我今天就想陪你打打拳,哥们我自己清楚自己不是这块料,每次打架都是你帮我抗大的,我挨小的,说起来就一对难兄难弟呗。”

“我打拳不行,我兄弟行啊,这就行了。”

顾晨夕没说话,听着吴小北在那自言自语。清风习习,河面荡起涟漪。

“夕哥。”

顾晨夕轻‘嗯’一声。

吴小北低着头看着河面,喃喃道:“你想过以后干啥吗?我想过,以后的我多半会是个厨子,虽然我妈也骂我没出息,可我这人呗,没啥大的理想抱负,饿不死就行,读书我不行,打架我也不行,干啥都不行,唯独对于烧菜有点兴趣,虽说目前为止能拿得出手的菜就那两个,但我有信心以后会是一个好的厨师。”吴小北顿了顿,头埋得更低了:“他们都说做厨师没前途,可我觉得挺好的”

顾晨夕想了想,轻轻道:“厨子……挺好的。”

吴小北缓缓抬头,两眼闪烁着光,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只是微笑着轻唤一句“夕哥。”

顾晨夕轻“嗯”一声,:“在的。”

下一刻,顾晨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只见吴小北眯着眼笑着,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却听不见声音。

顾晨夕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他抬起头,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教室里同学们还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嘈杂依旧。

“是梦吗?”他眉头紧锁,一脸不可思议。

他左手有鲜血缓缓流出,但此刻的他全然不觉,额冒虚汗,身体微颤,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袭上心头,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突然就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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