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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石坑离凤鸣村约有四里的路程,虽然不远但是需得翻过凤鸣岭,岭上因为刚刚下过暴雨,山水哗哗地向下淌,原来的山路现在成了小溪。

于昭湘逆水而上费了不少工夫才到达凤鸣岭的顶上。他其实不用再下山了,因为他站在岭顶就能俯瞰老石坑,他已经看到老石坑的北沿上正趴着一个人,不用过去看,他也知道那就是老吴,因为在这样一个天气里没有人敢独自一人呆在老石坑边。他完全可以站在岭顶招呼老吴回家——他的话对老吴来说就是圣旨,老吴不敢不听,但是他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去看一看这个被人们说得神乎其神的地方。他飞快地下岭,朝着老吴走过去。

走近老吴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老吴的后面,看看他在干什么。

此时的老吴除了伏地低声哀哭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于昭湘且不去管他,他放眼向老石坑看去。

此时的老石坑俨然成了一个小湖,面积比平时大了四五倍,岭上的水不断向里淌,形成一个个瀑布。里面的水早已外溢,流向旁边的山沟,从旁边的山沟最终汇入龙吟河。因为有了雨水的清洗,老石坑东、西、南三面峭壁上的青藤和老树都显出了翠绿,不禁让人感叹生命的坚韧与美丽。最令于昭湘惊讶的是水里不时有大鱼在蹦高,把原本平静的老石坑搅得非常热闹!这里怎么没有人来捕鱼呢?于昭湘心想。蹦高的大鱼拍击水面,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但是丝毫提不起老吴的兴趣,他心无旁骛地趴在泥泞的地上哀哭不已!完全没有知觉于昭湘的到来。

“行了,老吴。差不多哭哭就行了。”于昭湘突然想和他开个玩笑,就冷不丁地在老吴背后说道。

老吴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他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泥泞不堪。看到身后站着的于昭湘,他的眼里瞬间闪过一抹喜色,随即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

“走吧!”于昭湘说。

于昭湘的话对于老吴来说简直就是圣旨,老吴低着头乖乖地跟在于昭湘的后面往家走,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街上的流水还能没过脚脖子!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街上谈论这场大雨,谈的最多的是一河之隔的商芝村到底能有多少房子被淹。

商芝村立村的时间比凤鸣村还早,但是它的人口已经远远被凤鸣镇超过了。命运总是跟这个村开玩笑,当它的人口快要赶上凤鸣村时,一场大雨就如期而至,大雨过后,无屋可住的商芝村民无奈地收拾家中值钱的东西,拖家带口走上了闯外的路程。在商芝村,每年都有人背井离乡闯关东、下南洋,每年也有在外面挣了钱回来重新安家的人家。

于昭湘对于人们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他急切想知道何以老石坑里的鱼如许之多却不见有人去捕。

于昭湘立即去西邻韩晋家,看到韩晋正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自北而来的街水从门前流过。

“老吴找回来了吗?”看到于昭湘过来,韩晋先打招呼。

“找回来了,在老石坑呢。”

“老吴真是怪人!”韩晋一时沉思起来。

于昭湘找韩晋可不是来来研究老吴的,他问韩晋:“老槐,我去找老吴的时候看到老石坑里有不少大鱼,怎么不见有人去打鱼?”

“怎么没有?我就去过,一无所获不说,还瞎上一张网!”韩晋想起这件事就心疼,他接着说:“老石坑从来没有干涸过,即使在最干旱的年头。底下的石头乱七八糟,渔网下去十有八九会被石头勾住。再者说,即使不怕渔网被石头挂住,人们也怕里面的水鬼作祟。”

“里面真有水鬼?”于昭湘一点也不相信人们的传说。

“不相信的话你下去试试?!”韩晋说。

“明天我就下去试试。”于昭湘毫不犹豫地说。

韩晋一听就慌了,他知道于老三说到做到,赶紧说:“别介啊,和你闹玩呢,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看见过谁敢下老石坑。”

“明天你就会看到了。”说完这话,于昭湘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韩晋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因为昨天下午在龙吟河上忙活了半天,韩晋一觉下去竟然睡了十多个钟头!他吃过早饭刚想去地里看看,猛然想起夜来傍晚于昭湘说过的话,他头上的汗一下子淌了下来!二话不说,他拔腿就去了于广源家。

因为地里太湿进不去人,没法干农活,于家从广源到觅汉都在家歇着,韩晋打眼一看不见于老三,心里慌了,他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真下了,真下了!”

于广源看到韩晋张皇失措的样子觉得好笑,就问他:“什么事让你慌成这样,堂堂的槐荫侯也会急成这样吗?”

韩晋一脸苦相地说:“老三下了老石坑了!”

于广源一家人立即慌了神,李氏登时面如死灰,几乎瘫倒,李云霞在旁边扶着她;三个觅汉拿上锨镢二叉子,他们大约想同水鬼们决战一场;于广源的心细,他又捎上了钉钩和牛皮绳,估计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捞于昭湘的尸体;

一行人直奔老石坑,李氏和李云霞满眼含泪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众人气喘吁吁地来到老石坑旁边,果不其然,于昭湘正浮在水里,用手抓住老石坑南面的峭壁下的一块石棱享受着瀑布的冲洗!

老石坑里的水是刚下进去的雨水,其凉可知!

于广源既怕儿子在水里久了冻坏了,更怕老石坑里面的水鬼把他拉去当了替死鬼,所以见到儿子立即高声叫喊让他赶紧上来。

于昭湘听到父亲的叫喊,开始慢腾腾地从南面往北岸游过来,他的衣服就脱在了老石坑的北岸。

当于昭湘快要游到于广源等人的面前时却呆在水里不动了,只是在水里露出头,任凭父母千呼万唤就是不上岸。

众人正拿他无奈何,韩晋对广源妻子李氏和李云霞说:“婶子和弟妹先回去吧。”李云霞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满脸通红地拽着婆婆离开了。

于昭湘光溜溜地从水里上来穿衣服,边穿衣服边对韩晋说:“老槐,你整天弄鬼吓唬自己,我游了三个来回也没见水鬼。”众人哭笑不得。

往回走的时候,韩晋故意拽着于昭湘走在后面。估量着前面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了的时候,韩晋低声对于昭湘说:“老三,冷水洗鸟,越洗越小。雨水洗鸟,一辈子死翘。你回去找弟妹试试吧,二掌柜的不管用了!”

一天傍晚,于昭湘找到觅汉李琪,问他敢不敢夜里同他去老石坑叉鱼,李琪说敢。两人吃过晚饭悄没声地离开家,手里拿着带倒刺的火叉、麻袋和手电筒。这个手电筒在整个凤鸣镇是独一无二的,这是于昭湘特意让他大哥从省城捎来的,带来的电池不多,所以就是于昭湘自己也不大舍得用。

两个人摸黑翻过凤鸣岭来到老石坑。

星光下老石坑的水显得黝黑、恐怖,不时有大鱼从水中蹦起来拍击着水面,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再加上时不时从岭上传来的夜猫子的叫声,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都会腿肚子打颤。

李琪的心砰砰乱跳。他在凤鸣镇的这些天来经常听人们讲老石坑的传说,一阵冷汗从脊梁上冒出来,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直立!他有点后悔同于老三出来。

于昭湘把手电筒递给李琪,让他向水里照,他则手持火叉瞪大眼睛紧盯着水里。“停!”他突然低声对李琪说。

李琪定睛向水里看去,看到了一条大鱼趴在水里一动不动,黑魆魆的脊梁骨在李琪看来不是喜人而是吓人。他握紧手电筒直射鱼的眼睛,于昭湘则两手举起火叉飞快地叉向鱼脊。李琪还没有看明白火叉是否叉住大鱼的时候,于昭湘猛地提起火叉向岸边一甩,一条足有一米长的草鱼被甩在了岸上。

“好手法!”李琪心里不禁暗叹。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就捉到了四条大鱼,于昭湘对小鱼不感兴趣,他只找大鱼叉。四条大鱼在麻袋里面满满的,要不是怕李琪扛不动,于昭湘还想再叉下去。一麻袋鱼纵然没有一百斤,八十斤应该绰绰有余。扛着这一麻袋鱼在平地上尚可,翻山越岭就很费事了。

李琪扛着麻袋在前面走,于昭湘一手拿火叉,一手拿手电筒跟在后面,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家里。

从此,老石坑里的生灵遭了殃了。虽然李氏一再告诫儿子说老石坑里的东西是碰不得的,但是天底下就没有于老三不敢做的事情,他不听任何人的劝说,我行我素。老石坑里的鱼仿佛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惯用的捕鱼方法在这里不起作用,只有在晚上用鱼叉叉,而敢在晚上来老石坑捕鱼的只有于老三一个人。

人之砒霜,可为我之灵芝。

一天晚上他和李琪又叉着了三条大鱼,两条鲤鱼,一条白鲢。在回家的路上,李琪提醒于昭湘说鲤鱼在集上能卖上好价钱。

于昭湘动心了。他问李琪:“去哪里的集市上卖好?”

李琪分析说:“商芝刚刚过了水,集上的买卖一定不大,不如去周里,就是路程远一些。”

自从赊账买猪蹄子解馋以来,于昭湘深感钱的重要性。这一年他总共给老大于昭秦写过三封信,第一封,偌大的信纸上只有两个字:要钱,别的一概不提。于昭秦接信后想尽各种办法给他把钱或找人捎或者汇送到于昭湘手里。尽管满足了弟弟的要求,但是于昭秦心里这个气啊!千里家信只有两个字,自己和老婆孩子也就罢了,奶奶和姑疼了他十几年竟然也摊不上他一声问候;这边的爹娘、姐姐、侄子他也只字不提——这样的畜生兄弟五千年未必能出一个。

于昭秦气不过,在回信中狠狠地斥责了于昭湘一顿。

第二封信来的时候,于昭秦发现信上还是两个字:要钱。于昭秦火了,立即回信,也是两个字:没有。但是把信寄走不久就又把钱汇给了弟弟。

第三封信上也只有两个字,不过这两个字不再是“要钱”而是“俱好”。于昭秦反复端详这两个字,怎么看怎么像“要钱”,终于又给他寄过一些钱去。

尽管从来没有在集市上卖过东西,于昭湘还是在第二天用麻袋装着两条鱼跋涉二十几里路程来到周里镇大集上。

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他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蹲下来,把两条大鲤鱼从麻袋里拿出来,放在麻袋上,本来想学着别人的样子吆喝两声“卖鱼来”,然而最终没有勇气喊出。

尽管于昭湘没有在集市最热闹的地方摆摊,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围过来端详这两条鲤鱼。

在乡下,鲤鱼一向被看做尊贵的鱼类,重大的场合如婚宴、生日宴、满月宴等是不能没有鲤鱼的。于昭湘所捕获的这两条鲤鱼个大而且品相极好,不仅两条鱼的尾巴都已经变成深红色,而且鱼鳞阔大像一枚枚铜钱。

当地干旱已久,集市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么大的鱼了。于昭湘的鱼一拿出来,立即引来许多围观者,有好几个人上来同他谈价钱。

李琪早已经嘱咐过于昭湘:一条鱼最少要一块大洋,所以他咬定了这个价格毫不松口。

买鱼的用尽了买卖人的一切办法想让于老三降降价钱,无奈是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于昭湘咬定了一条一块大洋的价格不放。

讲究得就要成买卖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刘扒皮来了!”

听到这句话,于昭湘四周的人一哄而散,剩下他孤零零地蹲在地上,不明所以。

从东面闹市区慢慢踱过一个人来,这个人走到于昭湘跟前,把于昭湘吓了一跳。

这个家伙长得太特别了:个子不高,浑身精瘦,眉骨外耸,鼻孔朝天;看人的时候歪着头,显得一只眼高,一只眼低,两条眼眉呈八字状!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不仅满脸长满黄色的须毛,而且身体所有暴露的部位都长满瘆人的黄毛!一身税警制服穿在别人身上或许挺精神,但是穿在他的身上活像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

看到眼前的这个人,于昭湘想起了韩晋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安丘的猪看头脸,沂水的猴子看毛杆。安丘出产蠢猪,沂水出产蠢猴,安丘猪的蠢从脸上看出来,沂水猴的蠢从毛上看出来。

眼前这个人无论是看头脸还是看毛杆都是十足的可笑。

他还想起了生物课上老师讲过的话:人是由猴子变成的。当时于昭湘对这句话还半信半疑,现在他彻底相信了!

“猴子”走到于昭湘的面前,一声不响地盯着他足足三分钟。于昭湘不言不语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人们何以对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像猴的家伙如此害怕。

于昭湘哪里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但是即使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害怕,因为在他的心里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眼前的这个人名叫刘伯璧,是河阳县税务局周里税务所的所长。周里镇因为纺织业发达商户众多,所以河阳县特意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税务所,负责征收各种各样的捐税,当然周里大集也在他的征收范围之内。

周里税务所一共有十几个税警,五六条枪,在乡下人眼里,这些人是惹不起的。刘伯璧最喜欢听别人喊他“刘局长”,因为听到别人喊他“刘局长”,他在心里仿佛成了河阳县税务方面的一把手了。

刘伯璧之所以能干上这个肥得流油的差事,完全是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姐姐的缘故。俗话说,一母生百般也有兔子也有獾,其貌不扬的刘伯璧却有一个花容月貌的姐姐,让人不由得不敬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力!他的姐夫就是海右省税务厅副厅长,因此,刘伯璧是周里税务所所长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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