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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里的一天,韩晋找到加官秘密商量了一件大事。

加官上完了高小,孟宪仁又把他送进几十里外的中学读了一年书。近来,孟宪仁自觉精力不济,想把一个儿子留在身边以防不测,他的大儿子加禄已经被他打发到青岛学做生意去了,加官又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老太太离了加官一天都不行。考虑再三,决定终止加官的学业,让他回家务农。

这对于加官来说是顺茬,因为他在新学校里整天挨欺负,不如跟着他的三爷爷于昭湘快活。

留在家里的加官整天无事可做,除了象征性种着几亩地外就是收收地租,喂喂牲口。因为闲着无聊所以几乎天天找他的“三爷爷”玩耍。

傍晚时分,韩晋提着一只野兔来场院找于昭湘,说晚上要和他喝一杯。于昭湘说:“算了,老槐,今年收成不济,还是把兔子卖了换粮食养家糊口要紧。等我打着兔子再说吧。”

韩晋不乐意了,板起脸来说:“怎么了,老二?你是瞧不起我呢还是舍不得买酒啊?”

这句话就像激将法,立时起了作用,于昭湘嘿嘿一笑说:“我舍不得买酒?我喝酒还用花钱吗?”回身朝着牲口棚里喊道:“小李子,去崔家拿酒,上好的河阳老烧两坛!”

李琪比他大着七八岁,于昭湘口口声声地喊他“小李子”,李琪也不生气。听到于昭湘叫喊,他马上放下手里的铁锨跑出来。

恰好于广源来了,看到这一幕,先训自己的儿子:“人家李琪比你大着七八岁,你不叫他一声哥就罢了,你叫他小李子不觉得埋汰人家嘛?”回过头来又对李琪说:“你也是,他的话就那么好使啊,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叫他自个去!”

于昭湘没法子,只好自己来到崔富贵家,崔富贵就像接天神一样把他接进里屋。于昭湘对崔富贵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来买酒,掺好水了吗”。

只一句话就把崔富贵弄了个大红脸!他陪着笑脸对于昭湘说:“表叔喝酒,我哪敢往里兑水,刚到的河阳老烧,兑半点水,您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尿罐子!”

“你的脑袋太小,盛不下我一泡尿。”对于崔富贵,于昭湘是照死里损他。

于昭湘拎着两坛子酒刚出崔家门口,就看见李琪急急忙忙跑过来迎接他。于广源刚一离开场院,他就偷偷地过来了。

“好小子,孝心还行。”于昭湘边表扬李琪边把酒坛子交到他的手里,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场院屋。

老吴把兔子炖了,又把昨天晚上叉到的胖头鱼红烧了,板板整整地端上桌来。三个觅汉、老吴再加上韩晋和于昭湘六个人团团围着一张小桌。

正要开喝,加官手里拎着两坛子酒进来了。“好香,好香,真是能吃老吴一顿饭豁出性命也划算呐!”边说边自己找个座位坐下来。

老吴和商姓两个觅汉象征性地喝了几盅就睡觉去了,他们三个一走,韩晋对着李琪挤挤眼,然后对于昭湘说道:“老二,都说你酒量大,今天后晌我们三个来个三英战吕布,你敢吗?”

“咋了,老槐,你不想活了?媳妇还年轻着呐!”于昭湘根本不把韩晋放在心上。

“你媳妇这么年轻你都不用,我还舍不得吗?你就说敢不敢吧?”

“敢!”于昭湘毫不犹豫地答应。

韩晋、李琪、加官轮流和于昭湘喝酒。加官买的两坛子喝干了之后,李琪又打开了于昭湘自己买的那两坛子酒,同是一个地方的酒,口味却大不一样,于昭湘自己买来的酒明显地比加官带来的劲大。

四个人边喝酒边拉呱。韩晋三句话不离本行,讲男女房事的水平在整个凤鸣镇无人能及,指山卖磨的水平也首屈一指。

喝得兴起的时候,韩晋已经无话不说了,句句不离脐下三寸,并且把压箱子底的笑话都讲了出来:一个新女婿是个木匠,长得五大三粗,他的媳妇是个娇小的女人,看上去没有他的一半大,接新媳妇上轿的时候,他丈人偷偷地嘱咐他:“他姐夫,要小心,孩儿小,孩儿嫩……”不等丈人说完,这个新女婿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粗声大气地对丈人说:“老丈人,你放心,俺是木匠有分寸,多加油,少使劲,半尺半尺往里进!”

不等韩晋把话说完,李琪和加官笑得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

“找遍整个海右省也找不到进两次的吧?”于昭湘从来不开这样的玩笑,这一次也让韩晋的笑话逗乐了!

“哪能呢?河里没有市上见,嫪毐的家伙就比驴的还长还大呢!”

听韩晋说到驴,加官朝着于昭湘一挤眼睛,于昭湘立即想起那次叫驴和枣红马交配的情景,身上莫名其妙地燥热起来。

韩晋、李琪、加官三个人的酒量合起来比于昭湘要大,尤其李琪,他的酒量深不可测。这一次于昭湘算是栽了,等到他买来的那两坛子酒喝光之后,他几乎站不住了,不但走路踉踉跄跄,还错把李琪认成了加官,骂李琪:“你个狗娘养的,老三是你叫的吗?放着爷爷不叫?!”

韩晋和李琪一听就知道他认错了人。两个人互相递个颜色,然后扶着于昭湘就往于家正院走,走进大门,来到前院里。

李云霞的屋里亮着灯,听到说话声,她知道于昭湘回来了,赶紧走出屋门口迎接。韩晋和李琪来不及和她打招呼,径直把于昭湘架进李云霞所在的东间,让他平躺在炕上。等李云霞进去后,两个人出来顺手把房门栓死。

李琪马上要回场院,却被韩晋拽住了:“你小子,喝了人家的酒吃了人家的肉怎么不给人办事呢?听听动静再走!”

李琪没有法子只好蹑手蹑脚地跟着韩晋猫到窗户底下偷听里面的动静。

李云霞红着脸把头发打开,脱了外衣,上身只穿一条红肚兜,下身一条薄薄的内裤,房间内红烛高照,烛光里的她越发娇俏俊美。她倒了一杯茶水小心地送到于昭湘的唇边,此时的于昭湘醉眼迷离,昏昏欲睡,嗅到茶水的香气不禁觉得口渴起来,他下意识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此处省略198字)当于昭湘的嘴唇朝着她的嘴唇凑过来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表弟!”

这一句“表弟”就像一场倾盆大雨立即把于昭湘刚刚燃烧起来的火苗浇得寸焰不生!

于昭湘仿佛从梦中醒来,他揉揉眼睛细细地看了看李云霞,颓然松开了双手,然后从炕上下来,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在开房门时因为外面被韩晋上了栓,他竟然把一扇房门拽了下来!

“唉——”外面的韩晋发出一声叹息!

第二天韩晋见到于广源的时候,对他说:“表叔,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昭湘和李云霞非但没有同床共枕,而且第二天吃早饭时,两个人的脸上都很不自然。于昭湘翻来覆去地回顾他醉酒的过程,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预谋。但是当他问韩晋的时候,韩晋却矢口否认。从场院到李云霞的卧室这一段时间在于昭湘的脑子里是空白,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为何进了李云霞的闺房。他在心里对李云霞满怀歉意,想解释一下却又难以启齿,所以见了她的面讪讪地。

牛不喝水摁不到河里,广源夫妇一点招数也没有了。他们俩的肠子都悔青了!本想早和儿子分家,而现在面对儿媳妇,这句话又怎好意思开口。不分家吧,儿子一天到晚给自己惹事。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天晌午,全家人正要吃午饭的时候,邻村一个妇女领着她的闺女找上门来,说于老三对他们母女耍流氓。

于广源大吃一惊,回头看自己的小儿子的时候,发现他一脸茫然。于广源赶紧叫李云霞拿板凳请母女两个坐下慢慢说事情的经过。

那个妇女一脸怒气,因为生气说话有点颠三倒四,说了半天于广源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母女两个步行来凤鸣村赶集,走到一片高粱地地头上,看到两个男人正站在地头朝着高粱地撒尿,母女俩赶紧扭转过头去,想等这两个人撒完尿再过去。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约摸着这两个人撒尿完毕回过头来想继续前行的时候,还有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尿个不停!她们俩只好再等下去,然而等她们俩觉得这个小伙子一定结束小便的时候却发现他仍然站在那里撒尿!这一下,母亲不干了,对着这两个撒尿的男青年就骂了起来,骂得相当难听。不但如此,这个母亲还向地里干活的人打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名字,他们两个是于昭湘和孟庆水!耍流氓的是于昭湘于老三!

听这个妇女讲完,于广源的火一下子窜到了脑门,他对自己的名声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二话不说从旁边抄起一张铁锨朝儿子奔过来——胳膊却被儿媳死死拽住。

李云霞一边拽着公公一边劝说:“爹,爹,您不能只听一面之辞,得先把那个叫孟庆水的人叫过来问问。”

在这个家里,于广源最听三儿媳的话,他暂时压住怒火,问儿子:“那个叫孟庆水?你怎么和陌生人搭上伙了?”于昭湘说:“孟庆水就是加官。”

于广源马上打发李氏叫加官过来。加官听说于昭湘又要挨打,不顾一切地往于家跑,见到于广源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老爷爷,又怎么了?您也是,怎么打我三爷爷还上瘾呢?”

“怎么了?你们两个干的好事你们不知道?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于广源把这一对母女的话对加官大略一说,加官大声叫起撞天屈来:“我三爷爷的尿泡大你们两个难道不知道?他的一泡尿比我的五泡还大,头晌的时候我们被这两个人骂了一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说我三爷爷耍流氓真是天大的冤屈,我三奶奶这么俊他都不碰一下,他能去对旁人耍流氓吗?”

加官急了什么话也敢往外撂!一席话说得李云霞满脸绯红跑进里屋!最后在广源夫妇再三解释之下,那一对母女终于相信了于昭湘尿泡大的事实,尴尬地走了。但是加官的话又给夫妇俩添了一层堵:看来儿子和儿媳的事情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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