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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列八,‘戏法大师’魔药。喝吧,我会看着你的。”

阿蒙说完这句话后,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手握玻璃容器的道格拉斯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他缓缓转过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圣塞缪尔大教堂。

又环视着周遭交织的人流与几步之外车马喧哗的街道。

最后他艰难地把头转了回来,和阿蒙对上了视线。

后者饶有兴趣似的盯着他:“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没有……”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之后,道格拉斯好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哑巴,磕磕巴巴地说道,“但是、这里,我是说……这是公共场合……还是黑夜教会门外啊!”

“是啊。”阿蒙爽朗地回应着,“你不觉得这里非常安全吗?就算你晋升失败,值夜者们也能迅速控制住场面。”

“……”

尽管面前并没有镜子,道格拉斯也能猜到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他被阿蒙的骚操作震惊得大脑放空,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但又好像在一瞬间思考了很多。

比如神他妈失控了好处理,阿蒙是专门给值夜者送业绩来的吗?

又比如为什么不给大地母神教会送业绩,是我们不配吗?

又又比如这货不会是黑夜教会高层在钓鱼执法吧?

通过寄生的时之虫窥探到这些乱七八糟想法的阿蒙一边乐出了声,一边短暂地困惑于“钓鱼执法”这个单词的含义。

祂伸出手在道格拉斯眼前晃了晃,然后慢慢地按照顺序将手指弯曲下来:“不要让我亲自动手。五,四……”

原本躲在长椅另一头恨不得间隔八丈远的道格拉斯看见阿蒙居然开始倒计时,立刻连滚带爬挤到了祂旁边。要不是保持着本能的敬畏,他险些就着这个势头把阿蒙从长椅上撞下去……

看着对方一根根曲下的手指,道格拉斯恨不得直接把祂的手摁下去,又没这个胆子,只能焦头烂额地叫停,急得连上辈子的口音都带出来了:“等等等等一下,您着什么急啊我拿回家喝不行吗我又不是活不过今天赶着去投胎!难道喝这玩意儿还讲究生辰八字天干地支良辰吉日吗?”

阿蒙的倒计时还真被这扑面而来的旧日词汇砸停了几秒。

身为“解密学者”,容易被新鲜玩意儿吸引是很合理的……祂轻咳一声,含笑说道:“你要是在家里失控,你的家人不就危险了吗?”

听了这话,道格拉斯表情难看得像是马上要哭出来:“您别一口一个失控好不好……我就没有成功晋升的选项吗……”

说好的低序列晋升风险不大呢?

怎么大佬每句话的前提都是失控!

这他妈谁敢喝啊!!!

混乱的思绪忽然被截断,就好像有谁摁下遥控器将电视关闭,于是影像和声音都干脆地消失了。

在那一瞬静默过后,道格拉斯看着自己的手臂无视了大脑的意愿,举起了手中装着魔药的玻璃器皿,拔开塞子,将它凑到了嘴边。

在毫无作用的挣扎中,冰凉的瓶沿已经抵在嘴唇上,带着一股奇怪味道的魔药随即被顺畅地吞咽而下。四周的事物都在摇晃,都在模糊,像是被层层浓雾所笼罩。

似曾相识的失重感袭击了他,道格拉斯能“看到”自己的身躯抽搐、颤抖着,眼前浓厚且混乱的红蓝黑色交织重叠如同胡乱泼洒的颜料。无数难以描述形体,甚至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事物游荡着,灰蒙又虚幻的雾气深处则有着一道又一道不同颜色的明净光华……

而雾气之上更高、更远的地方,似乎有某种存在远远地投来一瞥。

隐隐感觉到注视的道格拉斯懵懂地想要寻找视线的源头,却听见阿蒙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收敛灵性,随便冥想点什么。”

他恍然了一瞬,随即驱使意识猛地下沉,与身体合一,而后强忍太阳穴的胀痛,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出左轮手枪的轮廓。

待到注意力逐渐集中,道格拉斯便进一步地开始冥想某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比如过去在科幻电影中所见的多维空间、两面对立的镜子里无限延伸的影像等抽象的事物。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和心灵都逐渐宁静下来,并且从魔药中获得了一些全新的知识。

呼……长出了一口气,道格拉斯无比忐忑地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试着举起自己的双手,活动着十指。

很服帖,很配合……所以刚才手自己动了果然是阿蒙做的吧!他默不作声但非常明显地挪了挪位置,重新与阿蒙拉开距离,本想抗议一下对方不打个招呼就动手的行径,但瞥到阿蒙的表情后,道格拉斯立刻放弃了这种不惜命的想法。

他暗自熟悉着晋升带来的变化,忽然发觉刚喝下的“戏法大师”的魔药居然有了些许消化的迹象。

“‘戏法大师’的扮演重点在于‘表演’和‘愚弄’,或者说,‘欺骗’。”

阿蒙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随意解释道:“而魔药可以通过提前扮演来消化。而你为了掩盖自己真实目的而抛出的一切谎言,都能算进提前扮演的范畴。”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接触,但自己的想法在阿蒙面前仿佛全然透明这件事还是令道格拉斯倍感不适。他努力克服着这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出于转移注意力的目的,抬起手接连打了几个响指,简单实践了一下“戏法大师”带来的全新能力。

于是不远处的街上,先是有位步履匆匆的先生脚下一滑,狼狈地向前倒去;同时一阵怪风“呼”地席卷而过,让不少女士惊呼着摁住了头顶装饰有蕾丝细纱、外沿宽大的帽子。

最倒霉的是某位勤勤恳恳工作的邮差。他正蹬着自行车快速地在人流中穿行,忽然眼前刺目白光一闪,短暂丢失视野的邮差慌乱地转动着车把,直接把自己怼到了路边的煤气灯柱上。

嘶,好像撞得很疼……远远注视着这一幕的道格拉斯呲了呲牙,双手合十真心实意地隔空向各位路人道了个歉。

“戏法大师”的能力还挺有意思的,非常适合蹲在墙角手持板砖阴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仍然缺乏强大的杀伤性技能,只能靠外力弥补。但一想起自己从教会薅来的符咒全被科尔蒂娜摸、啊不,抢走了,道格拉斯就感到心在滴血。

并且忽然有了转过头去看一眼坐在旁边的阿蒙的冲动。

要比杀伤力的话,序列三的圣者比符咒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吧……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却忍着没有开口。

目前看来,在利用自己达成某个目的前阿蒙会提供一定程度的庇佑,比如白送晋升的魔药。但这并不代表对方有理由插手这些琐事,毕竟高序列者在序列八序列七的菜鸡互啄中得不到任何好处……

顺便阿蒙这种说动手就动手的作风他真是消受不来。就算阿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表现出对“穿越”之事有所了解的存在,也不妨碍道格拉斯对祂好感度极低。

所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现在我可以回家了……吗?”

阿蒙“嗯”了一声:“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死不了。”

……死不了可还行!道格拉斯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心说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式的发言,有种“我已经为你叫来了全世界最好的外科医生和全球顶级金牌律师,想砍谁就去砍”的荒诞感,和对方体现出的神秘强大的气质有些许的……矛盾。

“还有,”神秘强大的霸道总裁在他身后幽幽补充道,“去深入了解一下‘贝克兰德大雾霾’事件,会有惊喜的。”

道格拉斯吓得脚下一软,急忙回过头去,却发现长椅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几只在椅边啄食散落面包屑的鸽子。

怎么就走了,多解释两句啊……贝克兰德大雾霾和我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他一边茫然地迈步走向公共马车站的方向,一边努力回想相关的记忆片段。

在鲁恩官方的解释中,大雾霾的起因是工厂设备落后而产生的污染与非法排放污水,诱发了老弱人群的呼吸道疾病并造成瘟疫的传播,最终酿成了1349年末的这场重大灾害,死亡人数达到了六万余人。而在媒体、社会与各个慈善组织的宣传与要求下,针对工厂排污等方面的法令也在新年过后一道道发出,前任国王乔治三世还就此发表过演讲……

将一苏勒的纸币递给公共马车上计票的乘务员,道格拉斯随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暂时没能理解阿蒙提起大雾霾的用意。但他想起了新年伊始,与维瑞蒂一同去东区的公墓祭拜时见过的画面。

与当前时代常见的墓地不同,那里没有墓碑与遮荫的树木,取而代之的是存放骨灰的柜子,一个接一个,一排连一排,一重叠一重,好似一堵沉重的墙,清晰地隔开了生与死。

那些柜子上不仅没有遗照和墓志铭,大多数连姓名都是缺失的,只能以编号区分。其中,属于维瑞蒂的弟弟小维克多的编号是N8-78,意思是墓园北边第八排的第七十八个。

小维克多无疑是逝者中较为幸运的一小部分,他是由亲人亲手送下葬的,能在冷冰冰的编号之外拥有自己的名字,能在特定的日子受到祭拜。在维瑞蒂缅怀弟弟的时候,道格拉斯沿着狭窄步道在附近走了走,发现这块区域数百个柜子中,居然只有维克多和另一个名为“科勒”的工人有着姓名和墓志铭。

那数量庞大、层层叠叠的空白柜门给道格拉斯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几个月后他还能清晰地回想起这一幕,心情不由自主地有些压抑。

察觉到这点后,他有意识地放缓了呼吸,随意望向周围并放开些许灵性,主动让自己受到身边其他人情绪的感染,以冲淡那种发自回忆与灵魂深处失落、悲伤的情感。

“大雾霾吗……”道格拉斯咀嚼着这个早已过时的词语,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有些好奇,好奇阿蒙究竟想让自己从中发现什么。

因为在这个时间段附近,还有一件发生在道格拉斯身边的大事。

那就是魔女科尔蒂娜在“大雾霾”后突然消失在贝克兰德,最近才重新出现,成为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还很顺手地把道格拉斯拉下了水……

他想了一下,发现如果没有这个突如其来的黑锅,自己应该在追捕恶魔的行动过后就能向大地母神教会打申请,成为正式成员,周薪翻倍,达到六镑之多……换算成人民币,那就是一周四千三百块,月薪一万七……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说法。公共马车晃晃悠悠地停靠在站点,道格拉斯腹诽着起身跟随其他乘客下车,心说在等待英文消息把老乡钓上门来之前还有大把空余的时间可以利用……既然阿蒙提到了,那不如去调查看看。

倒不是有多信任阿蒙,只不过从见面到现在,阿蒙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魔药都是用灌的,所有行为都在凸显“我要把你绑上我这条贼船”的目的……

这样的人会无的放矢,随便抛出个消息逗他玩儿吗?可能性太小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道格拉斯很快做出了决断,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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