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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婆?”

先后三声“大老婆”,仿佛抽空了房间内所有的空气。

三个人面面相觑,就像是耳朵失聪一般,听不到任何声音。

良久,良久。

嬴无忌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撑着脑袋,声音嘶哑道:“我先静静!”

赵凌, 就是赵宁!

所以说,我为了撩小老婆,绿了大老婆?

不对,不应该分大小,都是平等的!

可这是重点么?

重点是什么来着?

可恶!

头好疼。

我脑子哪去了?

赵宁也感觉脑袋胀胀的,她坐在旁边,揉着脑袋。

“我也静静!”

嬴无忌的反应,印证了她很多想法。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嬴无忌都不知道李采湄的身份, 两个人的恋爱还能谈得那么开心?

还有更关键的问题是……

现在怎么办?

他明显是懂胎化易形的,但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女的,不知道自己是太子,他那几道百家气运也是娶自己的聘礼。

可自己,明显要以男子的身份活一辈子啊!

不幸中的万幸,除了他,应该没有更多的人知道“太子是女子”这件事情。

可以后又当如何自处?

李采湄情绪起伏太大, 满脑子都是问号,可大喜大悲之下,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只能也跟着坐下身。

“我也静静吧!”

房间内,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在三人都不是太笨。

冷静下来后, 都大致猜到了现在的处境。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嬴兄,采湄!”

嬴无忌:“嗯……”

李采湄:“嗯……”

赵宁揉着脑袋:“咱们对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吧!嬴兄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胎化易形什么时候大成的?”

“大概就是遇见你假身份的前一天!”

“所以说,你那时不知道我是太子?”

“不知道。”

“所以说别人不知道太子是女子?”

嬴无忌点头:“废话!当然不知道,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赵宁松了一口气:“所以你说要娶的两个公主, 指的是我和采湄, 你拿出的两道气运,也是给我的聘礼?采湄你不用紧张,我不跟你抢男人!”

李采湄:“……”

……

足足一个时辰后,几个人都弄清了事情的经过。

嬴无忌很蛋疼,没想到自己为了给铁牛上刑,写的一本小黄书,直接把糖糖CPU给干烧了,直接导致这么一波大型多人脑补剧。

赵宁这个天杀的,闲的没事儿偷人稿子做什么?

而且看都不看,就直接给李采湄了。

这不是闲得蛋疼么?

所以说,现在怎么办?

这个时代,女子地位的确要比裹小脚的时代要高不少。

但女帝……属实有些难绷。

赵宁的女儿身,对于赵暨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自己这波,怕是捅到马蜂窝了。

李采湄眼眶泛红,视线低垂:“赵宁!我很少求你什么事情,放他走吧,从今天起我不会踏出这个小院一步, 也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不会有人泄露你的秘密的。”

嬴无忌心头一揪:“把我也关进来吧!”

赵宁看了一眼两人, 心中一阵烦躁, 反问道:“那我住哪?”

李采湄愣了一下:“啊你……”

嬴无忌下意识想说“要不一起”,但想想又有些变态,而且现在还没脱离危险,还是先别这么跳了。

“唉!”

赵宁站起了身:“这个院子已经被阵法封住了,你们现在出不去。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不会有事……我尽力保你们周全!”

说罢,快步离开了小院。

她离开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嬴无忌看了一眼李采湄,只见她眼眶与琼鼻都微微泛红。

四目相对。

李采湄慌忙擦掉脸颊上的泪珠,把视线移向一边。

“糖糖……”

“别叫我糖糖,把这个名字留给你未来的妻子吧!”

她鼻头有些发酸。

她相信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甚至比自己想象得都要真。

因为眼前这个讨厌鬼,甚至都不是奔着自己的坤承之躯来的。

虽然依旧有政治联姻的因素在。

但比起前者,可是要纯粹多了。

她喜欢这份纯粹。

但是代价有点大。

她之前其实没那么喜欢嬴无忌叫自己“糖糖”,因为感觉有些腻歪。

允许他那么叫,只是因为自己更讨厌“李家人”和“太子妃”这两个身份罢了。

可现在。

这个名字不归自己了。

她有些想哭。

嬴无忌抿了抿嘴:“可我想让你当我未来的妻子。”

“可能么?”

李采湄勉强一笑:“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嬴无忌:“……”

好像是有些离谱。

虽说赵宁是个女的。

虽说糖糖还是处子之身。

但她毕竟是太子妃,黎王要脸,黎王室也要脸!

嬴无忌从来不敢低估世俗观念的凶险,所以提出要娶两个公主的时候,他已经感觉自己很野了。

现在……

多大脸啊?

最重要的是,赵宁女儿身的秘密必须要保住。

这是赵暨的根本利益。

谁动这个秘密。

赵暨就会让谁死!

这点想都不用想,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所以,糖糖在赵宁彻底掌权,甚至变法成功之前,不可能离开王宫。

这个过程……

十年?

还是二十年?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跟终生监禁有什么区别?

嬴无忌有些生气:“那我这就去跟黎王说,只要把你给我,我拿命辅佐赵宁统一天下。”

李采湄:“……”

她感觉鼻子有些酸,就这么看他了好一会儿,轻轻哼了一声:“陛下最看不起意气用事的人,你这样怎么让他相信你能帮赵宁一统天下?

况且你只说你了你要怎么样,却没问我愿不愿意跟你。

你不要乱想那么多,我根本就没对你动过心,也没想过要跟你!

你对陛下有用,只要你表现得乖乖的,他不会杀你。

我,我挺喜欢这里的,以后你不要来打扰我了。”

“骗人!”

“我没有!我从未对你动过心。”

“但你说过你想出去。”

“忘了吧!我根本就没有惦念这件事的资格。”

“我都承诺过你了,怎么会忘?”

“……”

嬴无忌站起身:“履不履行诺言是我的事情,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说罢,便在李采湄震惊的目光中,走向小院大门。

“Duang!”

“Duang!”

“Duang!”

“开门!”

“赵暨你给我开门!”

“你有本事跟我演戏,有本事你开门啊!”

“事情是我惹的,我认!”

“你想杀人,我理解!”

“但要杀人,你当面杀!”

“没有人能够审判我!”

“放我出去,我要跟你谈判,以爷们的方式!”

嬴无忌很上头,但男人就应该支棱起来。

意气用事就意气用事吧!

老子早就认清自己了。

一直都这吊样。

爱咋咋地。

……

重黎殿。

“混账!”

“赵宁!为何你监国这么久,还是如此意气用事?”

“他说什么,你难道就信什么?”

“若你还是狂妄自大,孤怎么才能放心把王位交给你?”

赵暨身体微微向前倾,双手死死地按着案几。

看着眼前这个从小被自己当成儿子养的女儿,目光之中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因为赵宁刚才说了很多话。

但总结起来只有四条信息: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没有泄漏;嬴无忌和李采湄值得信任;嬴无忌依旧可堪大用;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可以成全一段有实无名的姻缘。

这太子废了。

不能要了。

在悟神境强者的威压下,赵宁双腿都在发抖,却依然面色不变,坦然地与赵暨对视:“父王!儿臣做出此等判断,并非是意气用事!嬴兄曾发过血誓,只要赵家不背弃,他就会尽全力辅佐我成就大事。”

“哼!”

赵暨冷哼一声:“他那位师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他的胎化易形提升至大成。你又如何知道,他没有破解血誓的方法?”

赵宁神情镇定:“至少他现在血誓还在,足以证明他并未做任何对赵氏不利的事情,父王精于识人之道,应当比儿臣更能看得清嬴无忌的为人。”

赵暨面色微沉:“人是会变的!如今他的确不会背誓!但以后呢?他为学宫祭酒,他师父是首席掌宫夫子,他日学宫为大黎选官之地,权柄在手,你如何确定他不会图谋不轨?届时他手握你身份的把柄……”

“父王!”

赵宁第一次打断赵暨的话。

她抬起头,毫不躲闪地与赵暨对视,深吸一口气:“届时!儿臣定然已经成一方雄主,若区区一个女儿身便能阻挡儿臣的脚步,还谈何逐鹿中原?嬴无忌懂政治,但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政治家,儿臣有信心。”

打断君父说话,是极其无礼的表现。

但出乎意料的,赵暨并没有发火,反而连之前的火气好像都散去了。

因为他刚才气的就是赵宁意气用事。

可现在来看,好像自己的这个太子,做出此等事,更多是来源于自信。

赵宁说的没有错。

嬴无忌懂政治,但绝对不可能成为政治家。

当不了雄主,更成不了枭雄,因为这个人的性格缺陷实在太大。

就像是现在。

费劲千辛万苦,拿到了大黎学宫几乎最高的地位,又为黎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结果转过头来,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

赵宁见他沉默,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父王!嬴无忌推演变法的时候,各种手段都狠辣果决,但您觉得若真交由他亲自去做,他能做成几分?”

“最多三分!”

赵暨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这便是儿臣想说的,嬴无忌知道什么是对的,但做出决定时只有可能是意气用事,这种人价值最大,也最容易操控。”

赵宁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只需要付出一些王室中最不值钱的真心就行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嬴无忌没有统兵的心性,更没有治国的心性,如果他动了歪心思,甚至都不需要儿臣动手,他就会先一步自取灭亡。”

赵暨并不否认这个观点,却还是沉声道:“你怎么就确定,他自取灭亡时,不会伤到国本?”

赵宁笑着摇了摇头:“儿臣不确定!这天下哪有什么确定的事情?儿臣只知道,大黎现在需要玉皂,需要变法,需要乾国的兵演威慑,若这些没了,恐怕比这甚至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不确定,更要伤国本!”

这句话一出。

重黎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因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良久。

赵暨忽然笑了笑,仿佛刚才发的所有火都只是假象。

他静静地看着赵宁:“你欲成就这段姻缘,想的是既能留住李采湄,又能绑住嬴无忌。但这婚事一成,诞下的孩子必是人中龙凤,嬴无忌自己可以不图权力,但如何能管住自己孩子的野心,这一点你可有对策?”

嬴无忌现在表现的实力很强。

虽然仅仅是很强,并没有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比起真正的妖孽依旧有所不如。

但李采湄是坤承之躯,谁能保证她不会生下一个足以比肩嬴无缺的妖孽。

若这个孩子有野心,那……

赵宁神情有些不忍,却还是说道:“儿臣有对策!”

赵暨淡然道:“说说吧!”

赵宁深吸一口气:“若诞下子嗣,当交由王室抚养。吾为其父,只教兵家杀伐之道,不传百家治世之理,彰其功,赐其财,收其权,污其名。”

赵暨抬了抬眼皮:“下一任君王,谁来做?”

赵宁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我,这……”

赵暨烦躁地摆了摆手:“趁着孤还没死,你尽早立威,然后寻十个月闭关,生一个男娃。自此之后,立下血誓,不再与嬴无忌有半分肌肤之亲。你,能做到么?”

“儿臣能做到!”

赵宁语气坚定,一丝痛苦的神色,在她眼底一闪即逝。

在王室中,一切都是工具。

包括自己的身体。

包括嬴无忌和李采湄的身体,和孩子。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种说服赵暨的方法,也是对黎国最有利的做法。

“你能做到!那两头犟驴能做到么?”

“这……”

赵宁迟疑了,她深吸一口气:“儿臣尽力,若他们不同意,也可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乱世在即,黎国是他们唯一的安家之所。”

赵暨不置可否,又问道:“婚事怎么处理?”

赵宁沉声道:“王姐王妹之中,不少已经厌倦宫中圈养的生活,可赐自由身,空出公主之名与乾联姻。父王……您觉得如何?”

赵暨只是挥了挥手:“去把他们请来吧,孤已命人备好晚宴,婚事明天就定,于情于理娘家人该跟新姑爷一起吃顿晚宴。让他们快些过来,不然菜该凉了。”

“是!”

赵宁拱了拱手,旋即又怔了一下:“父王!这顿晚宴,您早就准备上了?”

赵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赵宁:“……”

原以为这是场对嬴无忌和李采湄的考验。

没想到,是对自己的考验。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自己的父王了,却没想到还是连他真怒假怒都分不清。

“去吧!”

“儿臣告退!”

目送赵宁离开。

赵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提前准备晚宴是真。

对赵宁发火也是真。

之所以同意,也并非认同赵宁一定能靠“真诚”和手段拿捏嬴无忌一辈子。

而是,现在稳住嬴无忌,是最为利好黎国的手段。

嬴无忌的身上隐患再大,也不可能大过魏家和韩家。

这小子说的对。

有种行为叫做统一战线。

而嬴无忌,就是他现在统战的对象。

他跟王室的亲密程度,甚至还要高于宗室!

只要赵宁女儿身的秘密还没有泄露,他也打心眼里不想跟嬴无忌翻脸。

李采湄?

送!

自己的太子是女儿身,要着坤承之躯也没有用。

倒不如,靠她把嬴无忌牢牢地锁下来。

嬴无忌这小子有几分小聪明,只要王室不计较这荒唐事,他就一定明白,黎国就是最适合他安家的地方。

两人最好能诞下一儿半女,就按赵宁说的方式培养,以后黎国就会多一个战功赫赫,但声名狼藉的猛将,只要新君君威立起来,便能有一柄趁手的神兵。

两个孩子,名义上都是赵宁与李采湄的孩子,这样嬴无忌的一切,就都能收归王室所有。

很稳,但这个稳有两个前提。

第一,嬴无忌性子不发生大的改变,并且不能与其他女子诞下子嗣。

赵暨不是特别怀疑前半句,但后半句……

第二,赵宁真能向刚才所说的那般,彻底拿捏嬴无忌。

他反倒是对这点比较担心。

方才赵宁的确说的句句在理,但仍然带有一丝君王不该有的人情味。

同样是这个结果。

应当由王室跟嬴无忌谈判而得!

而不应该由赵宁主动提出!

这个太子。

还差点火候。

还需要……再添一把柴!

……

院外。

赵宁在门前踌躇许久。

刚从重黎宫出来的时候,她意气风发,她感觉自己的模样,很像嬴无忌刚谈成书局生意时的模样。

可越走,她的气势就越弱。

因为她知道,这桩生意的结果,嬴无忌和李采湄不一定会满意。

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尽力了,有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深吸一口气,便推开了院门。

刚推开门,就看到嬴无忌正杵在门口,好像他一直在这里等着。

赵宁:“嬴兄……”

嬴无忌直接打断道:“带路吧!我不想听你求情的结果,我现在就去找陛下谈判!”

赵宁沉思片刻:“你……是对你和采湄的婚事不满意?”

“当然不满……你说啥玩意儿?”

嬴无忌迷了:“你是说我跟糖糖……”

李采湄也怔住了,慌忙站起身:“殿,殿下,你刚才说什么?”

赵宁笑了笑:“明日乾王便会出关,届时便要定下婚期。父王说,姑爷应该陪娘家人吃一顿饭!”

嬴无忌:“……”

李采湄:“……”

一刻钟后。

重黎殿。

案几上的酒菜,比上一次还要丰盛得多。

嬴无忌正襟危坐,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

先是一个酒场。

又来一个酒场。

宝宝晚安?

宝宝早点睡?

哥还有下一场派对?

关键是这两次喝酒的主要对象,居然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旁边多出了王后、赵宁和李采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喝晕做了一场梦又醒了。

气氛有些沉闷。

赵暨有些不满:“你这个当女婿的,难道不应该敬一下岳父大人?”

“哦,噢!”

嬴无忌这才清醒了些,连忙倒上了两杯酒:“岳父大人,小婿敬您!”

赵暨笑容和蔼,接过酒水一饮而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能给孤敬酒,孤很满意!但你敬酒比上次拘束太多,孤很不高兴。”

嬴无忌:“……”

废话!

上次要娶的是你女儿。

这次要娶的是你儿媳妇。

这特么能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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