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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又传来了熟悉的铃声,米海尔只感觉心跳骤停,差点一个脚滑撞在身旁巨大的油画。心有余悸地站住脚跟,米海尔心里却油然生出了一股烦躁的气焰。

“什么东西!这都打了第几通电话了!真是闲得慌!”

暗地里啐了一口,米海尔却有些担忧地远处的前台,不由得叹了口气。矮小的前台后方,劳诺虽然面上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可紧皱的眉头以及频频抖动的大腿却出卖了他,一双瞪得极大的眼睛即使被汗水沾湿,似乎也阻挡不了他紧锁的视线。

“米海尔……他们走了吗?”

面前的电话机依然嗡嗡响着,劳诺仍然紧盯着它,头也不抬地问着。

“他们刚刚从后门走了,就在五分钟前。”米海尔照实回答。

“才五分钟,这也争取不了多少时间啊……”

手里的拐杖突然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劳诺低下头去,一只手已然掩住了写满痛苦的面容。面前的电话机依然响着,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烦躁的情绪在铃声的催化下更加激化,他突然腾地站起身,抄起拐杖就要砸去。

“你这带来灾祸的东西,别让我再听见你的声音!”

拐杖距离电话机只有六公分的时候,紧闭的酒店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身材矮小的男人踮着脚抚摸着玻璃制的门面,发出啧啧的声音。

“真是可惜,这么崭新的玻璃,从此就要被废弃了……”

“你是谁!怎么……”

劳诺一跃翻过前台,拐杖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然而还没走出几步,手里的拐杖又发出了几声脆弱的咔嚓声响。毕竟来的是客人,劳诺也只得压下怒气,勉强板着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

“不好意思!本店今日休息!要是住店的客人就请回吧!”

“我已经预约了。就在电话里。”矮小男人摘下帽子,朝劳诺微微行了个脱帽礼。“可劳诺阁下您怎么挂了我的电话呢!我也是个客人啊,难道这就是你们待客的礼数?”

“原来你就是缝纫师。”劳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也是听说过的,老爹手下新任命的治安长官。原本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现在见了本尊,恐怕也不过如此。”

“劳诺阁下尖酸刻薄的本事可是增进不少,让在下领教了。”缝纫师嘿嘿笑着,从身后取出了一卷盖着火漆的信函,伸长着手只等劳诺接下。劳诺有些不知所措地接下了信函,接过信函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火漆!这已经不是一般级别的信函了。在他所能见到的文书中,也只有几十年前新君即位所用的火漆印章,以及对外互通有无的国际信函了。

小心翼翼地揭开火漆,劳诺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极其神秘的祝词,也不是什么套着模板的交流的话术,而是一张画像,一张最熟悉的家人的画像。

克劳迪娅·特洛尔的画像。

劳诺登时震在了原地,张大的嘴似乎无法合上。缝纫师抢过信函,略带心疼地重新收回身上,黑黝黝的枪口不知何时对准着劳诺的脑袋,放在枪栓的手指只差轻轻动弹,劳诺的脑袋马上就会开出一个口子。

“请跟在下走吧,劳诺阁下。大王想见见你。”缝纫师晃了晃手里的枪,又朝门外努了努嘴,是一辆漆黑的马车。

劳诺忽然站直了身,严谨肃穆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领。打理着衣裳的不经意间,手指已然给刀鞘推开了一条小缝。

“我可劝您别这么做,劳诺阁下,”缝纫师轻轻拉开了保险,“现在的时代,到底是刀剑快,还是我手里的枪快,我想您心里比我有数。”

“什么嘛,我开开玩笑而已……”

劳诺摸着头哈哈笑着,然而下一秒,他却回头望着身后。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米海尔惊得说不出话,双腿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米海尔。”

劳诺微笑说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拐杖点地,撞出了教堂钟声一般的悠扬。他转身离去,再没有带出一丝灰尘。

就好像这里,他从没来过一样。

……

窗外的雨声,似乎永不停息。

一阵清风拂过,卷起了面前的窗帘,也卷进了绵绵细雨,泼洒在窗前的酒杯里。似乎是名字里带有“灰色”,透明的酒水中间,竟也蔓延着一丝灰色的痕迹。

盘缺忽然腾地从躺椅坐起身,端详着酒杯里淡淡的灰色痕迹。

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放下酒杯的刹那,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盘缺却并不理会,只是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任凭敲门声钻进深处的房间。

“怎么不开门啊,盘先生。我好不容易睡个懒觉……”

睡眼惺忪的索穆尼打着呵欠出了房间,衬衣只是简单披在两肩。拖鞋拖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站在门前,索穆尼回首望去,盘缺却依然没有动弹的迹象。

“真是怪脾气。”从嘴里挤出一声嘟囔,索穆尼拧开门锁,看见的是站在门外浑身湿透的米海尔,似乎是淋了一场大雨,手里的皮包正沿着缝隙向外趟着流水。

“哎呀!米海尔,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快进来吧。”

索穆尼急忙招手请进了米海尔,脸上是快溢出来的欢喜。米海尔晃了晃湿漉漉的头发,刘海下的眼睛却是一双从未见过的淡漠和疏离。他随手扔下皮包,抄起盘缺桌上的酒瓶就是一饮而尽。

短短一瞬间,他压根就没正眼瞧过索穆尼一眼正眼,这让索穆尼很是尴尬,只好不停搓着手掌,酝酿着将要开口的话语。

“呃……毛巾就在柜子里面,要是需要就自己拿吧。”

直到看见米海尔微微点头的动作,他忽然打了个呵欠,转身回了房间。

索穆尼回了房间之后,盘缺却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声音。看向身旁,米海尔不知何时竟朝着窗户跪倒在地,泪水混杂着脸上的雨水一同留下。

“你说的对,盘缺。”米海尔抽着鼻子,“卖了劳诺少爷的话,我除了这儿,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那,那个缝纫师把劳诺少爷带走了!现在酒店群龙无首,一个个都想着跑路呢!”

“是卢修斯派来的?”盘缺不免警觉起来。

米海尔并不回答,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着:

“你知道我看见大小姐的画像是什么感受吗?是无端的恐惧!一种……一种无论做了什么,都被别人了如指掌的那种!那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盘缺却只是仰天叹了口气,手指在扶手上敲着,伴随着钟摆摆动。

“你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大小姐……知道克劳迪娅躲在劳诺那儿吧。”

“不。做出这个猜测的,其实是索穆尼少爷。”米海尔摇了摇头,一板一眼复述着不久前的那一幕,“当时和佩洛德少爷回去的时候,我在路上碰见了巴西尔。不过他没看见我,只是一门心思地往东城走。”

“他往东城走,这不是挺正常吗?他可是现役的士兵。”盘缺问。

“不是一般的士兵,他在大王手下履职,是大王近卫部队的一员。我以前就知道的,那天8月25日正轮到他当值,哪来的时间回到城里。”米海尔回答道,“我趁着酒店一时骚乱,偷偷跑到了索穆尼少爷这儿,然而只是简单一说,他就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这之后我才知道,他很早就得知了大小姐的处刑日期,正等着那天会出什么岔子。”

“岔子?他,他该不会早就料到那天会有差错了吧?”

“他早就料到了。因为那三个执行招魔仪式的法师,就是他找来的。”

……

“喂,你腰里鼓鼓囊囊那儿是什么?”

“嘘!连这种东西都不认得,你十几年的军旅是白过了不成?”

掀开白大褂,劳诺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甚至都没想过面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医生,居然也会带着这种东西。

“嘿!行啊你!我不是记得你当初是第一个签了免服兵役的人吗?可没听说过你居然连这玩意都会用啊!”

凯德尼斯抖了抖白大褂,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当初那段荒唐的日子学会的,幸亏你当初跟我断了联系,不然你可能还能再见识到更多新奇的东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凯德尼思突然一拍脑袋,“不对!当初在老汉斯那儿,你不是早见识过了!”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是摆个架子,哪知道你真的会用!”

“真有你的,瘸子!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你再说一遍!臭嗑药的!”

车里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前头驾车的缝纫师只得轻轻咳了几声,稍微吸引着二人的注意。“两位阁下,有什么话等到了庄园再谈也不迟,何必在这里动手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故,弄不好连大王都要怪罪我呢!”

“还不如把你干掉呢,平白无故架着枪把人请上车,可真有你的,卢修斯。”劳诺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整个人干脆向后倒去闭目养神。

街边的建筑向后跑去,凯德尼斯望着窗外,突然感到了一股怅然若失。

一股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失去一般。

马车依然朝前方行驶着,纵使周围,大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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