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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宵禁令在王都城实施的第34天。

预定逃走的日子,被迫拖延了五天。巴西尔可从来没料到过会发生这种事。

索穆尼,那个大发慈悲收留自己和米海尔的绅士,竟然都预料到我们将要逃走了吗?

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巴西尔在心底里大声骂着。

五天前,得知了盘缺传递而来的情报之后,他们两人在下水道一路狂奔,几乎是只差一点点就能到达位于南城的目的地了。幸亏城里建立的下水道前几年刚刚连通南城,不然他们可真的是去无可去了。

然而事与愿违,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面严密堵塞着通道的铁栅栏。几个脏兮兮的工人登下梯子,没好气地招呼着他们两人出去。

“前方管道堵塞?暂时封闭?”

“出去出去,无关人员不能呆在这里。”

无奈顺着道口重回地面,两人的肩上便被压上了几只大手。长时厮混于地下赌场的巴西尔一下子便认出来了,那几只手的主人们,正是赌场的几个打手。

说的再明白一些,他们,都是索穆尼的手下。

几乎是被押送着回到了律师所,醉意微醺的索穆尼摇晃着头,残留着口水的嘴边突然咧开了一个轻蔑的冷笑。

“这么急着走啊,不想多呆几天吗?”

索穆尼的身后,躺椅上的盘缺转过头去,不由得扶额轻声叹着气。

此后的五天,生活一切照旧,只是无论往哪儿去,巴西尔总感觉有好几双眼睛正紧盯着自己的背后,仿佛没有死角一般被看了个透。

不,不能说被完全看了个透,起码,还有这个东西没有被他们发现。

巴西尔心想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涂抹着诡异花纹的纸条。花纹的风格诡异而又复杂,紧紧注视着纸条的巴西尔,此时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明明只是张只有烟盒大小的纸条,巴西尔却感觉其中花纹的变化,竟像是茫茫大洋一般变幻莫测。

唯一它能够认出来的地方,是位于花纹两角的字母“J”以及“P”。

“这……这什么意思啊这个,难道说……该不会是扑克纸牌的鬼牌吗?哈!怎么可能!盘缺先生你在拿我取笑吗?”

“不对……这不是盘缺先生给的,是那个神秘兮兮的,长的很像葆拉小姐的女仆给的,她还说什么‘魔力’‘一次性’这些稀里糊涂的,听的我头晕。”

巴西尔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叠好纸条,然后脱下鞋子,将纸条塞进鞋垫下方。

“唉,咱还是听她的吧,只要纸条不离身,再加上别让谁发现就行。”

说话间,身后却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巴西尔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去,右手停在了腰间的手枪附近。不过在看见那声音的主人之后,巴西尔倒是放下了悬着的心,肩膀微微松懈了几分。

“原来是同来巡逻的小队,还以为被他们发现我在这里偷懒呢。”

急忙熄灭烟头,巴西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小队的领头者敬礼致意。原本应该是同样回以敬礼的领头者,此时却显得一副呆板的模样,空洞的眼睛只是盯着前方,嘴里还发出一阵古怪的低沉的呢喃。

“喂!法尔!你,你怎么了?”

巴西尔不由得叫出了领头者的名字,也正是在同时,领头者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近卫们却躲闪不及撞在一起摔倒在地,一个个倒在地上僵硬地挥舞着四肢。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西尔一霎间明白了什么。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的双腿紧跟着迈着大步开始向前奔跑。他似乎想明白了前几日夜里索穆尼为何把他们称作“傀儡近卫”了。

那是因为他们真的变成了傀儡,一具没有生命和灵魂的傀儡。

转过转角之前,领头者却举起了黝黑的枪口,僵硬地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响彻雪夜。

……

米海尔突然站直了身子,身后的女服务员一时不慎,将红酒倒在了他的身上。

“米海尔!没事吧!”女服务员惊慌地取出手帕擦拭着。

“怎么还不开牌?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桌旁的赌徒们没好气地叫唤着。

但米海尔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耳边,回荡着手枪开膛的声音,阴魂一般,挥之不散。

短短的五秒钟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是毕恭毕敬地朝着不明所以的赌徒们鞠了一躬,而后,他抓起身旁的椅子,轻轻地扔向了不远处的吧台。

椅子所到之处,满是稀里哗啦玻璃破碎的声音。女宾客们高声惊叫着,几个不怀好意的赌徒则开始聒噪起来,裹挟着筹码开始奔跑。

“米海尔!你他妈干什么!”

在制服了几个意图逃走的赌徒后,守在门口的高大壮汉朝着飞奔而来的米海尔大声吼叫着,粗壮的双臂只是稍微伸展开来,便挡住了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

但米海尔却并不理会,左手伸出,只是轻轻一碰,一张巨大的赌桌轻盈地飞起,紧跟在他的背后。趁着壮汉被飞起的赌桌分神的瞬间,米海尔低下身子,从那狭小的空隙钻出了赌场。在他身后,巨大的赌桌连同壮汉一起,封住了赌场通向外口的唯一道路。

现在,是到他逃走的时候了。

“这世界上,还从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夺走我‘飞毛腿’的名声。”

自得的笑了出来,米海尔一脚飞起,再度关上了律所的后门。

屋外,绵绵细雪依然下着,无人途径的巷子里早已堆积着薄薄一层积雪。看也不看地,米海尔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发皱的纸条,此刻诡异的花纹正冒着微微一层灰色的光芒,一角的字母如今只残存着“J”的痕迹。

“巴西尔,希望你没事……”

嘴里重复着这句话,米海尔迈开步子,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头顶的窗户后面,曾经残留着一双毒蛇一般的捕食者的眼睛。

……

“巴西尔!”

发现巴西尔的时候,他正躲在东城的一座废弃的小楼中间,鲜血早已通过腹部的伤口,沾湿了里里外外几层衣服。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副清醒的模样,但谁都清楚,要是没能及时救治的话,恐怕巴西尔性命堪忧。

“别出声!外面那些傀儡还在找我呢。”

“你是指……楼下那帮近卫?”

“他们恐怕是……他们的自我意识都被抹消了,一个个跟木偶架子一样,我恐怕是凭着前近卫的身份才侥幸捡了条命,换做是你在这种宵禁夜里跑了出来,非得被他们当场射杀不可。”

“你可别再说话了,我看看身上有什么可以包扎的。”

摸索着身上的各处口袋,不时还有几份零碎物件随着米海尔的动作掉落在地。撕下衬衣扎成绷带,米海尔倒是着急着为巴西尔包扎伤口。顺从着配合着米海尔包扎的巴西尔,此时却突然被地上的零碎物件吸引了注意。

“你……你怎么身上还带着扑克牌啊。”巴西尔有些忍俊不禁。

“别取笑我,刚才走的急了,说不定就是那时候顺手揣进去的。”

调笑间,米海尔便完成了与巴西尔的包扎,他伸出手,一手吃力地将巴西尔撑起。

“果然是块料子,他妈的,当初在家乡可没见你吃着这么重。”

“哈!你还是那副老脾气!走了走了!这里不是个可以久留的地方。”

临走之前,米海尔并不忘将地上的遗存处理干净。不过在碰到那副扑克牌时,米海尔却好像感觉到了指尖处传来了一阵微弱的震动,像是……从纸牌上来的?

不管了,现在逃命要紧。米海尔并没有理会那股异常。

走在昏暗的房屋内,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各自皆是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窗外不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看样子是米海尔的追兵到了附近。不过米海尔还没来得及惊慌,街上又似乎响起了整齐的列队声音。

“连……连那帮近卫都找到这里了?他们得耗在那儿一段了。”

正准备松了口气的巴西尔,此时却突然听见了一阵拉起枪栓的声音。紧跟着一阵密集的枪声,追兵的声音顿时微弱了不少。枪声过后,一个近卫发着机械的声音吼叫着:

“宵禁等级上升!违反者就地正法!”

“他们疯了吧?竟然当街杀人?这帮近卫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听见外面的枪响以及惨呼,二人的心脏都不由得停了一拍。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恐怕真的是要葬身于此了。以他们刚才的举动,恐怕是真的打算置他们自己于死地的啊。

更残酷的,他们二人再也不敢去想了。他们干脆找了个更隐秘的角落躲藏着,等待着那些疯狂的近卫离开这里。能离开这里的,也只有往大门的一条路了,这要是不小心撞见他们,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

这么思考着的米海尔,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毒蛇的低语。

“他妈的,完了完了,怎么连他都找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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