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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夜。

“盘缺先生,你觉得……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盘缺抬起头,并没有回应面前那人,只是掂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索穆尼少爷,现在再说这种话,是不是太轻浮了一些?以我所了解到的索穆尼少爷,从不是会被挡住道路的人。”

“在你眼中,我原来是这种人啊。”

坐在对面的索穆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样掂起酒杯品尝着酒水:“不错,不错,这东方夏国的白酒果真是味道非凡,好生令人着迷。盘缺先生,您的目光可真不错。”

“起初我还以为少爷您不擅长这酒水呢,是我有些小看您了。”

“出外应酬快十年了,对付这些酒精制品,对我来说,就像是喝水一样,平平无奇。”说这话时,索穆尼弯下腰,从地上拎起一副酒瓮,熟练地将酒杯满上。“这种装酒的容器,是叫做‘瓮’吧?真是奇特……”

“既然如此,那当时少爷您……”盘缺讲到一半,整个人却突然愣在原地。放下杯子,他的身体前倾,眼睛里面比起往常还要谨慎认真。“少爷您酒量好,这只是一方面,小弟还想知道,当初少爷醉酒的呓语,到底藏着几分真实?几分虚假?”

抬眼与盘缺对视着,索穆尼倒显得十分自如,整个人只是陷在沙发里,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如果我要说……有十分真实呢?”

他的右手伸出食指,开始微微舞动着。

“既然都是真实,那少爷您……果真意图伤害您的亲人了?”

索穆尼微微颔首,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划过。

“为了那个触手可及的王位,您真的……敢于这么做了?”

索穆尼再次颔首,食指的动作变得越发用力。

“不惜痛下杀手,少爷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食指凌空划过,停在了酒杯边缘。看着面前满脸震撼的盘缺,索穆尼却是毫无顾忌地挑了挑眉头,拿起酒杯轻抿一口。“是你输了啊,盘缺。敢于放弃一切,才能获得一切,为王者,情感只是附带之物,无需立为根本。家父之后,接下来便是我了。”

“做了这么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少爷您……难道连一点后路都没留吗?”

索穆尼突然停下了动作。他放下酒杯,再次为两人的杯子满上。第二次拿起酒杯时,盘缺突然发现,索穆尼的神色比起之前的咄咄逼人,如今竟多了一丝……落寞?

“我当然考虑过,毕竟这几乎不可能发生。但我可能还是少算了一丝……一些不可控制的要素。说起来,要是放出来的并不是居阳兴的话,这件必将到来的事情,恐怕是不可挽回的。但现实……哈!总是给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盘缺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放心吧,盘缺先生,我已留出了十余条后路,足够保全我性命十余回了。不过要是所有的路子都被堵死了的话……就该到我本色露白的时候了。”

再次放下酒杯,他的食指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划动着,指尖正伴随着低声的哼唱一点点靠近着酒杯。哼唱结束的瞬间,他的食指又是猛地一划,直朝着酒杯而去。

可指尖碰到酒杯的瞬间,酒杯的边缘却突然炸出一声尖响,碎片随着裂缝蔓延倒在桌上。虽然及时收回了指尖,索穆尼还是清楚地发现,鲜血正顺着一道裂口汩汩流着。

索穆尼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

“我出去一趟,很抱歉盘缺先生!”

取过纱布,披上风衣,索穆尼急忙推门离开,也不管仍坐着一动不动的盘缺。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盘缺斜眼望向一角,绿眼睛的女仆从黑影处缓缓现身,看着那扇入口的大门,只是叹气。

“他们两个跑出去了,侥幸捡了条命。”

“那就好,那就好……你还打算这衣服什么时候?”

“我想穿就穿,你管得着!……对了,四天之后,铁声城堡似乎有点动静,你多留意一些。”

“四天之后……知道了。憋了快几个月了,也该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

稍早片刻。东区某废弃小楼。

处理完几个违背禁令的无辜路人后,失去自主意识的傀儡近卫总算是找到了线索。停在一栋虚掩着门的小楼前,几个近卫面面相觑地互相观察着,一言不发地拉响了枪栓。

一脚过去,废弃的大门应声而倒。几个近卫僵硬地举起了枪,开始搜索着这一层的堆满着废弃物品的旮旯角落。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之后,正准备离开的近卫们,此时却突然听见了从楼上响起的,一丝血肉被刺穿的声音。

以及,活人的惨呼声。

声音之后,近卫们纷纷回到小楼,一股脑地奔向狭窄的阶梯。毕竟是过于狭小,年久失修,再加上这些近卫们一个个失去了自我,一个摔倒在阶梯上,后面的便动弹不得。

待到过去了好一会儿,这些近卫才总算是恢复了秩序,一个个冲向了声音所在的二层。然而终究是来晚了一步,这二层哪里还有活人的踪影,不过只剩下了地上所遗存的一滩鲜血罢了。

鲜血还有温度,看样子那活人还没走远。近卫们并没有放弃搜寻,反倒是更加投入地在搜索着。“搜索!搜索!活捉!活捉!”他们僵硬地呼喝着,各自分散了队形。

名为法尔的近卫突然把枪口对准一边,而后警觉地向前靠近。“什么声音!”他僵硬地走上前去,却只是发现一张插在墙上的,沾有着鲜血的扑克纸牌。

“纸牌?纸牌?不是活人?”

捏碎纸牌,正准备与队友回合的法尔,短短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眼前的景物纷飞变换,停在了仍在喷涌着鲜血的,没有头颅的身体。

带血的纸牌冒着微光,停在了墙边的角落。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有几个近卫身首异处,地上溅满着漆黑的鲜血。肩上被剜去一块肉的白衣侍者喘着粗气,手中正紧紧攥着一叠冒光的纸牌;腹部重伤的近卫士兵被搀扶着,手里也正攥着一张涂抹着诡异花纹的纸条,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激发魔力的功能……竟然在纸牌上才有作用。得亏有你啊,米海尔。”

“说什么话呢!我当了这么久的侍者,如今终于能发挥些作用了。对不起啊巴西尔,要麻烦你一直捏着纸条。”

“何足挂齿!”

纸牌飞舞,又斩下了几个近卫的头颅。两人踩着地上污浊的鲜血,一瘸一拐地走下了台阶。门外依旧守着几个不知所以的近卫,见到来人,还以为是同僚,并未举枪。

“嗖!”“嗖!”

又是两张纸牌飞过,两个近卫尽数死去,连枪栓都没来得及打开。

“你还剩下几张牌?”

“没了。就算我想用,这花纹不是也快用完了么?”

“真的!”巴西尔看着手边的纸条,不知何时竟变得空白,“那我们现在该?”

“跑路啊。趁着没人发现,赶紧跑路,可别又撞见索穆尼少爷了。”

“你说的……说得对。”

天上的雪,依然下着。

因为宵禁令的存在,街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唯有那横跨中河河面的其中一座桥上,两人身负重伤的青年正一瘸一拐地奔跑着。因为肩上挨了一刀,再加上还拖着巴西尔这个几近无法行走的伤员,尽管米海尔总是自诩“飞毛腿”,再快的脚程也被拖累不少。

“你,你看那儿!”是巴西尔的声音。

“哪儿!他妈的……伤员就别说话了,累死我了。”

“是真的!你看看,隔壁那座桥上,好像是道格拉斯少爷!”

“道格拉斯!少爷!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

居阴盟突然睁开了早已失去视力的眼睛,灰白色的暗淡的瞳孔望向窗外,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

“我感觉不到……伊德少爷的脚步。他去哪儿了?”

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居阴盟冲向卧室,连连敲响着伊德的房间。“伊德少爷!伊德少爷!你在吗?”

“有什么事吗?东方人?这么着急,是找少爷有什么事吗?”管家格兰特匆匆赶来,停在卧室门前的他因为衰老,呼吸变得很是粗重。

“快快快!打开!看看伊德少爷在不在里面!”

“您这是在开玩笑吧?今天晚上伊德少爷没有任何邀约,何况还有这么个宵禁的存在,少爷他当然是在里面的啊。”

“巧言令色!”居阴盟不住骂了一声,“你要是不想开,那我就自己动手。”说罢,握住门把手,便是摆好架势准备强行破门。

“你这是干什么!要是吵醒了伊德少爷!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啊!”

“那就让我来背这个锅就好!老人家,您先退后,别被我波及到了。”

“可是……呃啊!”

轻轻一拳,厚重的门板便被生生劈开了洞口。随后又是一掌,门锁也被生生劈断。巨力拉扯下,房门整个儿的变成了碎木头,被居阴盟随意地扔在角落。

“啧!果然丢了!”

远处的阳台打开着,一条绳索系在栏杆,一路垂到了房屋的后巷。房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活人的气息。

“看好这里!老人家!不要让无关人员进来!”

身后是管家姗姗来迟的惊呼,翻下阳台的居阴盟抬头望天,突然感觉到了远处的房顶上,一团漆黑的火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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