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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省城早已是“春城无处不飞花”了,于府里面也是春柳舒碧,桃花欲燃,莺歌燕舞,蜂翻蝶戏。

这出院落曾经是一个举人的宅院,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是接待客人和办公事的地方,后院则是住室。

整个后院是一座四合院,雕花门窗,砖石木结构,虽未富贵之气,却是小巧典雅,于继祖和赵小舟就住在这里;前院则非常宽阔,于继祖买下这出院落后对前院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改造。

首先,于继祖扒掉临街的一溜小屋,起了宽大高阔的大屋作为粮店的门头;在门头的后面又起了十间更高、更宽的大屋作为粮仓。两趟房子相距不到十米。原来的北屋则当做伙计们的住所,夏掌柜和账房先生住正屋,店伙计有的住在门头上,有的住在仓库里,更多的则住西偏房,东偏房是厨房。

这是于家粮店的总店,除此之外,于家在省城的好几个地方还设有分库及分店。

院子的角角落落种着杏树、樱桃树、核桃树、梨树等等,惹得蝴蝶和蜜蜂飞来飞去,好一派春意盎然。

然而于家的粮食买卖正陷入了困境。因为时局不稳,城头变幻,很多粮食卖出去却收不回钱来,一向以和军队打交道而赢利的于家粮铺不再是顺风顺水。从老家一回来,于继祖和两个店伙立即奔赴安徽,向安徽的汤都督催要卖给他们的军粮款。谁知袁世凯一下台,汤都督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哪里有心还钱,好说歹说,总算是要回了三分之一,没有空手而归。

于继祖要得钱后,并没有着急往家赶,而是一路游山逛水。两个店伙很纳闷:一万两银子的货款要回来不到四千两,东家怎么还有这么好的兴致啊?其实他们那里知道,于继祖已经在想别的出路了。

一路上,他去看了几家火柴厂、几家印染厂、肥皂厂等,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而这段时间的赵小舟可是忙坏了,从老家一回来,她就把和于继祖睡觉的大床抬到仓库里,然后找匠人在原来的卧室里盘一个大火炕;奶粉当然是最好的,为此她跑遍了整个省城,买到了从美国进口的奶粉和麦乳精之类的儿童食品。

自从丫鬟春香和秋香嫁人后,赵小舟雇了两个中年妇女帮着拾掇家务。这两个人一个姓李,一个姓张,按照省城的习惯,小舟喊她们李妈、张妈。李妈只是负责前院伙计们的吃住,张妈则负责给后院做饭、整理屋内等杂务。张妈是个寡妇,有一个儿子在继祖的店铺里做活,已经娶了媳妇,所以她别无心事,一心一意帮着于家料理家务,晚上就睡在后院的西厢房里。

于继祖回到家时已经是三月初二的傍晚,赵小舟赶紧叫张妈去附近的太白酒楼要了几个好菜,又亲自去前院邀请夏掌柜和伙计们喝酒。

小别胜新婚,老夏和这几个伙计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几个人匆匆忙忙吃了几杯酒就告辞了。于继祖却是兴致很高,他对小舟讲了一路上的见闻,并和她谈了以后的打算:时局不稳,政权交替,所以和官家做买卖这条路基本上是断了,即使不断也不太敢和他们打交道,唯有从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找出路——虽然利小但是可靠;明天去和小舟的两个哥哥商量一下,准备在西郊建一个火柴厂……

吃完饭后,两个人又逗着孩子玩,这小子一见到小舟的面,眼也睁大了,精神头也上来了,但是一换了别人立即是一副洋洋不睬的样子。于继祖最愿意看他洋洋不睬的样子,孩子越是这样他越愿意逗他。

两口俩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一天不见都想得慌。寻常孩子饿了或者尿了要哭一阵子,但是这小子从来不哭,也从来不尿炕,这样的好孩子上哪儿找去?

小舟早已把大火炕烧得暖烘烘的,人进入卧室不穿衣服也不冷,所以小舟一进入里间脱掉了外衣,卸了妆,斜躺在炕头上,胳膊肘支在枕头上,低头看着孩子。

于继祖虽然是六十好几的人了,但是他是武将出身,身体底子好,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强健,而赵小舟刚满三十六岁,正是盛年。于继祖突然想把赵小舟搂过来。

“咯咯咯,咯咯咯。”身边突然传来了笑声。

“这小子简直不是人啊!”于继祖感叹道。

“那他是什么?”小舟问。

“是神啊!”于继祖幽幽道。

在三月中旬,于继祖和他的两个舅子就把西郊的一块地皮买了下来,两家人计划已定,准备在此建海右省第一家火柴厂,于继祖只管投资,赵氏兄弟负责管理,盈利之后四六分成,于继祖拿六,赵氏兄弟拿四。

赵氏兄弟这几年在于继祖的扶持下逐渐恢复了元气,虽然没有恢复到从前的发达,但是在省城也算是出头露面的人物了。

说干就干,老大赵毓昌负责找技术工人和设备,老二赵毓盛负责基建。到四月中旬,基建工作基本结束,赵毓昌也已经联系到部分技术工人和所有的设备,需要的原料也已经进来了一部分,他们哥俩请于继祖——他们的妹夫——去看了看,继祖看了非常满意。

四月二十八,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昌盛火柴厂正式开工投产,于继祖没有参加开业典礼,他想让他的两个舅子独立做事。通过对赵氏兄弟十几年的观察,他越来越佩服老朋友、老丈人赵秉正的识鉴。伏刑前赵秉正就曾经对于继祖说过他的两个儿子必能东山再起,而今弟兄两个的才能逐渐显现出来了,省城有人这样评价赵家:一鸡死了一鸡鸣,小鸡打鸣更好听。意思是赵氏兄弟两个比他们的父亲更胜一筹。在很多时候于继祖只要指一下方向,赵氏兄弟就能把所有的其他工作做得汤水不漏。

因为心情特别高兴,所以不到午时于继祖就想喝酒,而赵小舟和张妈一早就坐着黄包车出去了,于继祖只好在前院后院转来转去等着妻子回来。

中午时候赵小舟才从外面回到家里,她虽然一脸疲惫但是精神愉快,回到家后她吩咐张妈去太白酒楼要了红焖肘子、脆皮大虾、清蒸螃蟹、红烧牛蹄筋等几个省城名菜。看到菜肴如此齐整,于继祖马上想到要与伙计们分享,他马上要去喊夏掌柜过来喝酒,却被赵小舟制止了。

小舟知道继祖自己喝酒没有情绪,所以自己就以茶代酒陪着他喝,三杯过后,于继祖开言道:“巧儿啊,你的两个哥哥还真是个人物…”

“我的两个哥哥?”小舟故作生气状,她生气的样子更为迷人。

于继祖身心一阵荡漾,马上笑着道:“好、好、好,我们的两个哥哥行了吧?!”

小舟巧笑嫣然:“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吗!你这头老马!”

这句话无疑具有很大的挑逗性,于继祖忍不住向她靠过来搂着她的纤纤细腰,钢针般的胡子直扎小舟的粉腮。小舟轻轻地推开他,端起一杯酒,说道:“来,为妻敬你一杯酒。”于继祖抽回正要伸进小舟上衣的手,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酒刚一落肚,马上抱起小舟就要往卧室走,小舟挣扎着下来,笑着说:“今天不行,今年也不行了。”于继祖一下子愣住了,喃喃道:“怎么,嫌我老了?”

小舟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在偷笑,嘴上却说:“哪儿啊,你是老当益壮。”

“那又是为什么?”于继祖又兴奋起来。

“因为我——有——了”小舟一字一顿。

“有了什么?”于继祖更糊涂了。

“有了身孕了!”赵小舟不想继续难为他了。

“真的?”于继祖目瞪口呆。

“当然是真的,我和张妈刚刚从教会医院回来,布莱克医生说的。”赵小舟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继续说:“看来你这头老马宝刀未老啊!来,为妻再敬你一杯。”

于继祖高兴得瞬间两眼放光,他好容易合上吃惊的大嘴,接过眼前的酒杯又是一倾而尽。他兴奋得几乎要跪谢老天了。他又给自己斟满一大杯酒,昂首而尽,大声说道:“老天啊,老天,于继祖知足了,知——”话未说完,突然一头栽倒在桌子底下!

这突然的变故把小舟吓了一大跳,她蹲下身去扶于继祖,却发现他的脸由红变紫,最后成了青灰色,赵小舟叫了一声:“天哪!”就不省人事了。

她多么希望这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个梦境啊!但是,当她醒来的时候,看到挤了满满一屋的人后,她知道,一切,的确是发生了。布莱克医师给她注射了一支针药,使她能强撑着看眼前的一切。布莱克医师周围的人群耸耸肩:“Toohappyto…!”接着又用中文向赵小舟解释道:“于先生是高兴过度导致脑血管破裂,乐极生悲了。夫人,节哀顺变吧…”

不等布莱克医师说完,小舟又昏死过去。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人们早已经在夏掌柜的安排下把继祖收殓完毕、装入楠木棺材、放在客厅正北供外人凭吊了。夏掌柜走近赵小舟,低声请示:“太太,你要节哀啊,所有的大事得你拿主意。”一声哀嚎从小舟嘴里发出:“苍天啊,恩成啊!”随即放声大哭。旁边的张妈长吁了一口气,说:“好了,好了!哭出声来了。”夏掌柜在小舟的哭声稍歇的空当,请示说:“太太,老爷要在哪里安葬?”

泪流满面脸色苍白的赵小舟丝毫没有犹豫:“快派人回老家报丧,灵柩不日到家,葬龙吟河畔。”话刚说完,又一次昏死过去。半天之内,小舟哭昏五次!

前来吊孝的人络绎不绝,赵氏兄弟顾不得眼下的诸多事务也迅速赶到。张妈满脸眼泪,她俯在小舟的耳朵旁边哭着说:“太太,你不爱惜自己,难道你也不管两个孩子了吗?”旁边的诸多妇人没有人知道张妈说的是哪两个孩子,只知道炕上躺着的这一个。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惊醒了小舟,她猛地坐起来,向炕头上的湘儿看去,却见这个孩子依然沉睡未醒,但是分明有两行泪水在小腮边滑落!

夏掌柜马上派人去电报局向老家电告,然后准备了两辆两匹马的马车,随时准备上路。

自入商道以来,于继祖在太太王氏的影响下一改过去的行伍习气,他处处与人为善,广结善缘,所以朋友甚多,得知于继祖的丧信后无不前来吊孝。于府前后两院顿时人山人海,海右都督钱嘉书也派幕僚前来吊孝,知道于继祖即将回家安葬,当即决定派二十名士兵护送灵车。

四月二十九日拂晓,于家的灵车就上路了,夏掌柜亲自驾着灵车在前,另有一辆马车紧跟其后,车上的赵小舟抱着湘儿,张妈在旁边照顾。马车两旁二十名士兵人各一马一枪徐徐随行。

出得于府大门,就见门前的尧修街上一溜两行摆满了路祭,在省城的至亲好友都知道于家今日护灵回老家,早早的就在大街的两边摆好了路祭,整个大街上白幡飘摇,冷风凄凄,充满了凄冷悲凉的气氛。两个年轻的店小伙甘愿充当了孝子的角色,对大街上的每一座祭棚都跪下连磕三个响头。两边的祭棚里不时传出“于老爷一路走好”的喊声。

四月二十八日那天中午,于广源一家正在吃午饭的时候,王氏身体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心神不宁起来,她放下饭碗,回到里屋,坐在炕上开始诵经,无奈心里好像被人狠抓了一把,怎么也定不下心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心上,她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可怕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浑身发冷、心惊肉跳。一定要出大事!她心里想。王氏的不安让于广源觉察到了,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无缘无故地发了一阵慌,他似乎隐隐觉得母亲的心情不宁和自己是一样的。他跟随母亲来到母亲的房间,想安慰母亲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因为这种感觉是不能言传的。他默默地在母亲房间里待了一会,却听见秦儿和楚儿在前院里大声哭,他心烦意乱地回到前院,问妻子李氏他俩怎么哭起来了,李氏也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两个孩子哭得很突然,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哭。

整个下午于广源都没有下地干活,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因为多少年了他已经形成一个习惯那就是有事没事上田里走走。全家人似乎都在等着一个未知的不可避免的变故降落到全家人的头上。

一个下午过去了,夜幕降临了,外面大街上坐满了闲耍的人们,在整个凤鸣村以及周围的村庄,夜幕一降临——如果天气允许——人们往往选择出去聚在一起拉呱而不是躲在家中点灯熬油,勤劳朴实的农村人不会舍得浪费哪怕是一滴油、一粒米的东西。

平常时间于广源也加入这闲聊的队伍,因为村民闲聊的地点就是广源的大门口。但是今天他迟迟不见出来。

人们正在胡乱猜疑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南而来,马蹄声越走越近,竟然是朝着于广源家来了。近前了看,果然是一个身穿制服的人骑着一匹白马急匆匆而来。

村里极少见骑马之人,所以这一人一骑引起了人们的恐慌,穿制服的人下马,径直走进了于家的大门。于广源听到声音赶紧迎上去,骑马人把一份电报送到他的手上。电报上的字不多:老爷仙逝,不日归家。于广源的脑袋“嗡”地一声涨大了,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院子里,头脑中已经没有了思维,送信人无言相劝,只说了一声:“于老爷节哀顺变。”就匆匆而去。

当于广源明白过来的时候,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嚎叫:“爹呀!!!”里屋的李氏早已经跑出来,两个孩子也跟在她的后面,随着于广源的一声大哭,李氏和两个孩子也大声哭了起来,这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惊人。外面闲聊的人听见哭声跑了进来,一听说于老爷没了,好多人跟着大放悲声。众人哭了一阵子,又忙着劝解于广源,哪里劝得住。年龄最大的于广尧上前对于广源说:“广源啊,要照顾好你娘啊!”

一句话提醒了于广源,是啊,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娘了?于广源匆匆向后院跑去,后面跟着一群人。

王氏的房间里烛光明亮,烟雾缭绕,王氏盘腿坐在炕上双手合什一动不动,于广源喊了一声“娘啊”,就趴在娘的脚边嚎啕大哭起来。他正要把一肚子的痛苦要向亲娘倾诉,却突然感觉到娘一动不动,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

众人一起上前看去,却发现广源娘已经没有了鼻息。心理崩溃的于广源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昏了过去……

于继祖的灵柩是在五天后回到凤鸣村的,其时王氏已经收敛完毕装入棺材,几天来家里人来人往吊问不断,从岩岭千佛寺请来的七个和尚也已经到达。于继祖的灵柩一到,家里的亲朋好友,四邻八舍又是吊问不绝,整个于家大院几天来哭声震天,人们都在念着夫妇二人的好处,许多外姓人也哭得如丧考妣。老族长于昭顺见于广源精神恍惚怕他痛出病来,就召集本族的人商量尽快把继祖夫妇入土为安。在请示了赵氏小舟的意见后,决定在五月初六出殡。

阴历五月初六,那是个凤鸣村人多少年难以忘记的日子,那一天,阴云密布、冷风凄凄,整个凤鸣村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一大早两口硕大的棺材从于家正门抬了出来,两口棺木都是丝绸缠了十几次、黑漆涂了十几次的,每具棺材须得十六个劳力才能抬得起来。七个和尚在前面诵经引道,棺材的后面是百十个哭得死去活来的于家人或者于家的亲戚。

此时,南北大街两边站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于继祖的家门口一直排到南大门外,看样子几乎全村的人都出动了。看到棺材抬出来,所有人跪地放声大哭,哭声传出好几里远。

出了南大门,只见南北大路两边排满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于家亲朋好友设的路祭。河阳名流徐添徐老爷,河阳县长郭奉孝,商芝村商玉斋商老爷等齐集凤鸣镇为继祖夫妇送行,路祭从南大门一直排到龙吟河墓地,于广源带着两个儿子对着每一个祭棚磕头,从南大门一直磕到墓田。

墓地是赵小舟亲自为于继祖夫妇选定的,也是继祖的遗愿,于家老墓田不在此地,而是在凤鸣山脚下。

几天前,当于继祖的灵车经过龙吟河的时候,两匹马突然停在青石板桥的中央,任凭吆喝丝毫不前行。夏掌柜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没能让两匹马前进一步,只好等着小舟的车上来之后请示她。听了夏掌柜的描述,赵小舟的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她下了车,扶着于继祖的棺材哭着说:“恩成啊,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放心吧。”

说来也怪,她刚说完这句话,两匹马马上又徐徐前行了。

龙吟河在凤鸣镇南面这一段向南拐了一道弯,形成了一段弧。于继祖的墓地就选在这段弧的北面,风水先生说这里藏风得水、前有照后有靠是难得的风水宝地,而龙吟河这一段弧形的堤坝好像古代官员腰上的玉带映照着坟墓。曾经有许多人家看中了这块地方,但是一般人家享受不起这样的墓地,乾隆年间就有人选中过这里,无奈这个地方离村庄较远,又是孤零零的单独一墓,所以很快被人盗挖了。

为了防止有人盗墓,老族长于昭顺早已经领着人用凤鸣山上的石子和着石灰、小米浆、鸡蛋清把底部以及四面墓壁筑得如铜浇铁铸。

出殡的人一到墓地,墓地周围一大亩的谷子地瞬间被踩得像刚刚压好的场院。当两口棺材徐徐落入墓穴的时候,周围的亲人和许许多多的村民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远传十里之外!这是凤鸣镇声势最大、最隆重的出殡,直到今天许多耄耋老人提起这件事来也是精神头十足,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下葬后,在墓穴上面筑起了一个大的坟头,坟头底部占地足有半大亩地(约二市亩),坟高足有五丈,所用的土是从附近的于家地里运过来的。一百多个壮劳力整整干了一下午才把坟头培好弄结实。

从那以后,人们就叫这个大墓为“将军坟”。放牛放羊的孩子经常在将军坟爬上爬下,“占山头”的游戏一直玩了好几十年,凤鸣村里男孩子的童年乐趣多多少少与将军坟有关,这里简直是孩子们的乐园。有人曾经对于广源说不要让孩子们在坟上玩,于广源笑笑说:“不碍事,我爹娘最喜欢的就是孩子。”

如此浇筑的墓室,这么大的封土堆,盗墓者往往望而生畏。然而,世上利欲熏心之徒毕竟太多了,民国十二年的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伙盗墓者从南而来越过龙吟河,他们设备齐全,动作干练,来到坟边立即有条不紊地开始了盗挖。他们先从坟墓南边动手向北挖出一个盗洞,计划在挖到墓壁的时候用炸药炸开它。

然而,当这伙盗墓贼的铁锨刚刚触到坚硬的墓壁时,天上突然响了一个惊雷,随即暴雨如注,松软的泥土一下子塌了下来把盗洞掩埋得结结实实,盗洞里的四个人无一生还,吓得在外面望风的那个盗墓者扭头就跑。他刚刚跑上龙吟河大堤,却见龙吟河里波浪滔天,一只只巨鼋在河里伸出头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吓得他昏倒在龙吟河岸。这个人回去后就疯了。

事后得知,这伙人来自鳌头,为首的正是袁老六。

赵小舟是在给于继祖上完五七坟之后回到省城的,在亲朋好友的极力安慰之下她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毕竟两个孩子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广源夫妇知道小舟已经有了身孕,曾经提出要把于昭湘留在老家,但是小舟如何舍得,执意要带走。广源夫妇只好同意。

是年腊月初一,赵小舟剖腹产下一女婴,取名“红豆”,学名“于广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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