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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名义上和父母分开过了,他不愿意再让父母给他烧水做饭,干脆,他就和觅汉们吃在了一起,有时候还睡在觅汉屋里。

对这些,广源夫妇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其实他们心里已经很知足了,好像有很多日子没有人找上家门口了,在前几年,只要两天没有人来告儿子的状,他们心里就念上一千声佛了!

在这一年春天里,李琪领着长工们在南湖里插上藕根,一到夏天,南湖的南边长出肥大的荷叶和鲜艳的荷花,吸引得村人流连忘返。

在夏日的晚上,这里更是美妙所在,成群结对的村民们不辞路远来这里乘凉。

微风把荷花的清香不时吹送进人们的鼻孔,湖里的鲤鱼跳起来又落下,弄出一阵阵动静,岸上的谷子不时放射出阵阵类似薄荷的气味。天一煞黑,乘凉的人们就从南大门络绎而出,大人拿一把马扎,孩子们扛一领用麦秸草编制的席子,纷纷来到南湖的柳树下乘凉避暑。

因为地方太小,容不下太多的人,于昭湘让李琪在北岸空出一大亩地的地方不再种谷子专为乘凉之用。

事情虽小,但是在凤鸣镇人眼里这已经是一项壮举了,这件事获得的口碑甚至能和当年于继祖施粥相媲美。

“于家老三真是出息了!”人们交口赞叹。

于家的觅汉们也无一例外地来南湖乘凉,而且他们还割了许多艾草晒得半干不湿,天天晚上燃上一些为村民驱赶蚊虫。

凤鸣镇镇长张启己看到自己的辖区内出现如此和谐的景象打心眼里感激于家,感激于昭湘。

他时不时地去找于广源喝水聊天,总想为于家做一件好事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机会终于来了!保安小队的队长最近因为上面的关系被调入河阳县保安大队任中队长,小队长的职位空缺,这个职位一半由镇长说了算。

张启己马上去了于广源家,对他说想让于昭湘来干这个保安小队长。

于广源压根也想不到镇长大人如此看重自己的儿子,禁不住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尽管受宠若惊,于广源却是非常冷静,他一口回绝了镇长的好意。

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使,弄不好要掉脑袋的,防御土匪、押解犯人、征粮征钱都是保安小队的活。

张启己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让于广源答应下来,最后,张启己问于广源:“要是老三自己愿意干,你怎么办?”

于广源说:“我和他已经分家,他愿意我不管。”

张启己接下来没有直接去找于昭湘,而是先找了于家的第一觅汉李琪,把这件事对李琪说了,先让李琪给于昭湘透个话,顺便帮着说和说和。

李琪笑了,他对张启己说:“镇长大人,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找老三就行,他一定乐意。”

张启己不放心,问:“你拿得准?”

“准,包在我身上。”

“为什么?”张启己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道。

“老三不为别的,还不为那几支枪吗?”

张启己恍然大悟。

第二日,二十一岁的于昭湘荣任凤鸣镇保安小队长,负责凤鸣镇大小十个村庄的安全,一月领十二元薪水。

在保安小队里,于昭湘虽然官最大,但是岁数最小。

手下的人知道他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是对于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子来给他们当头心里总觉得疙疙瘩瘩。

上任第一天,于昭湘把十个队员带到了人烟稀少的凤鸣岭缓坡上,在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树一个靶子,每个队员发给三颗子弹,比一比谁的枪法准。

结果很快出来了,十个队员中最好的打中两枪,大多数人只中一枪,还有一个队员靶靶落空。

检查完所有人之后,于昭湘从一个队员手里要过枪,麻利地装上子弹,几乎不大用瞄准抬手就放,连放三枪,枪枪命中靶心!

所有的保安队员目瞪口呆!

放下枪,于昭湘找了一块地面相对软和的地方命令两个人一组比赛摔跤。

这些保安队员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训练方法,嘻嘻哈哈地相互比划两下就想算完。

于昭湘把眼一瞪,说:“输了的扣掉这个月的薪水!”

这些人才真枪实刀地摔了起来,不一会儿,五个获胜者就产生了。

于昭湘一指那五个获胜者,说:“你们五个一起上摔我自个,摔不倒我,扣除这个月的薪水!”

这一句话大大地刺激了这五个获胜者,不等于昭湘摆好架势就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拽手的拽手,搂头的搂头。

刚摆好架势,于昭湘腰略一摆动,抱腰的那个人飞出两米开外!手臂一摆,一个队员趴在地下!另外三个人还没有看见于昭湘是怎么出手的也跌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就你们这几块货还想吃这碗饭吗?要想继续干下去,从明天开始训练,卯时点名,不到者扣一月的薪水!”

上任第一天露的这一小手彻底确立了于昭湘在保安队里的威信。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琪帮着于昭湘拟定了保安队的纪律,其中最主要的一条是严禁参与赌博,一经查出,立即开除,永不录用。

保安队员不再像以前那样优哉游哉,他们每天除了固定地训练两个钟头之外,还得巡视凤鸣镇所属的十个村庄。

于老三一向心狠手辣,对于那些违反规定的队员他是抬脚就踢举手就打毫不客气。

虽然按照规定应该扣发薪水,但是于老三从来没有真的扣过,一般就是巴掌腿脚找齐了。对于那些有功之臣,于老三的奖励方式是让他们跟着他吃一顿老吴做的菜。

一个月之后,这批人被他整治得服服贴贴,就是他不在眼前,这些人也老老实实地当差。

于昭湘从他们之中选拔出一个队员干副队长,负责日常的活动,然后他又恢复了优哉游哉的生活。

收完谷子之后,李琪为于昭湘算了一笔账:两年的收入足以抵整治南湖的花费,这还不算湖里的鲤鱼和藕。

因为水质肥沃,红鲤鱼长得很快,大的有三四斤重了。

这种鱼是河阳人家祝寿用的首选,价格比一般的鲤鱼高出五成。

李琪建议于昭湘在路边插一个卖红鲤鱼的招牌,天天安排人在那里蹲点卖鱼。

于昭湘对李琪说:“你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点小事用得着对我说吗,你自己看着办不就行了吗?我光大事还忙不过来呢?”

李琪哭笑不得,心说:你的大事也就是捕鱼夹鸟打兔子。

招牌一出,来买鲤鱼的络绎不绝,二三十里之外的人也来买。

一开始于昭湘自己在那里守着卖,没过两天就烦了,于是他的父亲于广源就天天守在湖边的小屋里为他忙活。

鲤鱼的价格分两种,本镇的人来买比外来的人买价格上便宜一半。

没过多少日子,外地来买鱼的就几乎不见踪影了,本镇来买鱼的却越来越多。

有一天,于广源对于昭湘说起这件事情,于昭湘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外地来买鱼的都从本镇托亲戚买了。

十月里,于昭湘捎着两条各八九斤重的红鲤鱼、几大块南湖里的藕乘火车来到省城孝敬他的奶奶和姑。

他的这个孝心把赵氏老太太感动得热泪盈眶,当着于昭秦和于昭楚的面就说开了:“你们光看着我疼湘,我能不疼他吗?有了两条鱼都想着给我送过来,才下来的新藕马上买来给我吃,你们谁能想到这些?”

昭秦昭楚是碰到不讲理的奶奶没法子了,其实他们俩考虑得要比于昭湘细几十倍,但是偏心之至的赵氏愣是觉不出来,他俩只有一边说着于昭湘的好话一边赔不是。

其实赵氏那里知道,于昭湘此来的目的不是看望她老人家,他是冲着二哥于昭楚来的。

保安队员枪法极差是因为缺少子弹练习,保安队里的子弹都是上头发的,数量少得可怜。这次来就想打打于昭楚的秋风。

晚上,于昭湘和于昭秦同室而睡。

“老三,你这次不会只为给奶奶和姑送东西来的吧?”于昭秦太摸兄弟的脾气了。

于昭湘嘿嘿一笑,说:“你还挺会猜。”

“说,这次想打谁的秋风?”

“保安队缺子弹,想弄些弹药。”

“带钱了吗?”

“带了来回路费。”

“你二哥也不能擅自给你弹药,也得花钱买,上次给你捣鼓的那支枪不知道欠了多少人情。”

“我知道。”说完这话,于昭湘不再言语。

看到弟弟长时间没说话,于昭秦忍不住数落他:“人家当官挣钱,你当个破队长还要家里人往里缀钱?”

“我又没向你开口要钱。”于昭湘一句话顶得于昭秦很长时间没缓过气来。

“你来买弹药不要紧,从家里带些钱来啊,你一分钱不带,明摆着要熊我们两个不是?——老三,我得和你算算账了,我名下的租子钱我一分没要,你应该找给我的牲口钱我也没要,你隔三差五问我要钱我也给你了,你还不知足,还要打我们俩的秋风?!”

于昭湘听哥哥这样说,一咕噜坐起来,说:“要算账?咱就算算。你的租子钱没要不假,但是也没到我手啊,老爷子都给你存到钱庄上去了;你的牲口钱还好意思说,你的两个孩子让我喂得快要赶上牲口了;你是给我零花钱,但是你想想这些钱本来就是我的,我不回家你能来这里发财?我来买弹药是为我自个买的吗?感情你安居在这里,既没有土匪也没有绑票的,睡觉能闭着眼,我和老爷太太能吗?”

临了又缀上一句:“再者说,我这次来打于科长的秋风,你慌张什么?”

貌似理直气壮实则破绽百出的话竟然把于昭秦顶得彻底没了腔。

他本讷于言辩,对这个弟弟更是毫无办法,只是奇怪这小子跟谁学会了伶牙俐齿。

于昭秦一夜未睡,苦苦搜寻驳斥于昭湘的言辞,但是一句也想不出来,又后悔刚才的多此一问:明知道这是空手套白狼的主,何必问他有没有带钱。

一整晚,于昭秦都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嘴巴!

他不等天明就到小夏掌柜那里支出五百元钱给了于昭湘,恨恨地对他说:“你真是活祖宗啊!”

于昭湘嘿嘿一笑,说:“抬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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